第 11 章

穆云间坐在主屋的火盆前，红橘色的光晕从镂空的盆盖上透出。

萧钦时取下了滴水的外袍，返回来坐在他身边，垂首握住他的脚踝。

穆云间回神：“殿下……”

“鞋袜都湿透了。”萧钦时拿掉他脚上的薄底绣鞋，摘去袜衣，拿过干燥布巾擦了擦他脚上的水痕。

穆云间神情呆滞。

他确信，在二十一世纪，除了父母对几岁大的孩子，没有人会照顾别人细致到如此程度。

脚踩在干燥柔软的夹棉鞋底上，穆云间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裙子也去换一下。”萧钦时提醒，道：“我命人打了热水，你泡一泡，不要着凉。”

穆云间从他身旁起身，去通房里换了身衣裳。换好之后，他没有出去，而是默默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习惯了二十一世纪年轻人相处规则的穆云间来说，一个吻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他不是身处古代，那个人也不是萧钦时的话……

但现在，穆云间不得不去深思这个吻的意义。

他竭力想要跟萧钦时拉开距离，却功亏一篑在今天，因为他想讨好萧钦时……

他只是稍微对萧钦时那么一点点好。

他居然，就亲了他。

穆云间不禁凝重了起来。

对于萧钦时来说，他们的关系进行到了哪一步……情窦初开？两情相悦？他默认穆云间今日对他讨好的举动是在用行动表示喜欢他了？

“娇娇。”门外传来声音，穆云间一时没回过神。

“云间。”

“在。”穆云间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匆匆从床上下来走出去，对上萧钦时温和的脸庞。

他停下脚步。

“水好了，去洗吧。”

穆云间：“……我不想洗了。”

萧钦时神色转变，带着歉意：“方才是我失态了。”

穆云间表情木讷，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刚才在门口，我看到你的时候，忽然觉得心中滚烫。”萧钦时倾诉着，眼神温柔缱绻：“那一瞬间，我何止只是想吻你。”

穆云间耳畔热了起来。他左右转动眼珠，道：“我，我想睡了。”

他转身，被萧钦时握住了手腕：“泡个澡再睡，我不会偷看的。”

“你若不放心，便把门关上，我出去等。”

穆云间当然不放心，但他又不敢得寸进尺。他僵持着，萧钦时已经松开了他，转身走了出去，并将门掩上。

偌大的主屋只剩下穆云间自己。

宽阔的屋檐下，萧钦时同其他下人一般静静站守。

冷白消瘦的手指伸出，冰凉的雨珠滴答落下，在掌心溅起水花。

不知想到什么，他脸部的线条越发柔和起来，舌尖回味般地卷过唇畔，情不自禁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门后吱呀一声轻响，萧钦时转身，对上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穆云间头发半盘在脑后，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犹疑：“我好了。”

他穿的是萧钦时找裁缝订制的那一身，蓝色的交领长裙，领口绣着白色的鸾尾花。发觉他盯着自己看个不停，穆云间往侧边退了退，道：“我去睡了。”

萧钦时走进来，穆云间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身高，当即又侧走了两步，准备回房。

“云间。”

穆云间停下脚步。

“你不喜欢母后取的名字，日后便改回来吧。”

穆云间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转身，道：“殿下不要妄言。”

什么叫不喜欢，他怎么敢不喜欢。皇后赐的名字，他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顿了顿，他接着道：“殿下若是喜欢我之前的名字，可以私下叫，切莫告知皇后。”

萧钦时上前。穆云间极不喜欢跟太高的人站在一起，他这具身体如今还未发育完全，怎么萧钦时这厮光吃素都能长那么高。

这世道可真不公平。

“你不喜欢便改回来，母后那边我去说。”

“殿下。”穆云间压着疲倦，心平气和地道：“您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厌了，尽管他清楚萧钦时只是想要对他好，但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被改成什么名字，完全没必要去多此一举。

看出他的情绪，萧钦时没有再多说：“那你好好休息。”

穆云间回了屋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水声，意识到萧钦时应该是在用他的洗澡水。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愈发烦乱了起来。

萧钦时到底是怎么看他俩现在的情况的，他完全分辨不清。

萧钦时洗完澡，披着长发穿上单衣，路过桌前之时，忽然看到上方一副硬笔速写的画。

他目光深深，拿起细看，不由地往通房的垂门望了一眼。

穆云间一向起得晚，醒来的时候外面雨已经逐步减小。昨日的事扰得他心烦意乱，晚上没能睡好，这日便犯起了懒筋。

这里的门窗隔音效果不如现代，穆云间闭着眼睛，可以清晰地听到雨打窗户的悉嗦声，还有风拂过枝头的沙沙声。

他半睡半醒地瘫了一阵，感觉肚里有些动静才依依不舍地爬起来，打开窗户，迎着空中飘来的湿润的清新空气，又迷瞪了一阵。

吃了一顿早午饭，穆云间就又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拿了杆硬笔写写画画。

雨逐渐停了，只剩屋檐下还在滴滴答答。

在自然的声音中，穆云间逐渐静下心来，直到门外跃进一道靓丽的身影，来人身着嫩黄色长裙，梳着少女发髻，脑袋上插着两个蝴蝶金钗，动静之间微微煽动，赫然是萧素素。

她板着脸望着穆云间，道：“你在干什么。”

穆云间站起身，她已经不耐烦地摆手：“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穆云间只好道：“我在绘画。”

萧素素来到他对面坐下，看到上面勾出的是一道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