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
一下船，冯泽顾不得肉疼一千两真金白银，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活像后面撵着洪水猛兽。 银翘不明所以，萧子期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扬州重镇庐江城，武道昌隆，临近龙门之期，青石大街打马游街的各路武者摩肩接踵，客栈酒肆人声鼎沸，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熙攘声响彻江城。 烈日当空，各种劲力汇聚气血翻滚，热浪滔天，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炙热的气息。 龙门论战五年一届，庐江城最热闹的时刻，亦是庐江守备最紧张的日子，脾气暴躁武师对轰起来，场面可不是闹着玩的，干翻几条街，踩死个把人，在正常不过。 为了庐江城安定，绝大部分武者被官府安排到龙门山脚下的文鼎镇中。 龙门山非独山，而是一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脉雄阔起伏，山体绿林密布，山间溪水潺潺，又有瑞兽存世，鸟鸣清脆，草木清香扑鼻，可谓繁华扬州府难得的清幽之地。 从上俯瞰，整座山脉由西向东，蜿蜒盘旋形似盘龙，气势恢宏卧于庐江城西侧，龙头所在山脉之巅，巨大的石台呈莲花状，四条盘山路直通高台，仿若众星捧月，行星绕阳。 莲台正中，石门巍峨高耸，门上龙之九子鳞爪铮铮跃跃欲然，石门双侧，两尊高大镇山麒麟双目怒睁，栩栩如生。 两侧楹联，行书写意，曰：龙门论战，武林至尊。 * 三月三，草长莺飞百邪尽驱，龙门山顶旌旗蔽空，携剑带刀的江湖人摩肩接踵，平日吆五喝六的各路武者，扯着一脸褶子，抱拳行礼客套热络。 山顶大多武师，武徒鲜少，仅有几位年龄偏小面容稚嫩，明显是跟自家长辈混上来的弟子子侄之流。 龙门山上，平日里牛气哄哄的锻骨武师异常老实，在场众人中最低锻骨，拓筋居多，易髓境的武者也有几位。 喧闹的场景让萧子期些许恍惚，仿佛所处并非武林盛事龙门论战，而是现代社会推杯换盏的交际酒会。 千篇一律的面具，千篇一律的客套，千篇一律的喜笑开颜。 在龙门，没人在意她五大三粗面目丑陋，凑上来的“大侠”络绎不绝，热切态度令萧子期倍感不适。 萧紫衣送的金色入场牌，持有者不是三宗四派的嫡传弟子，便是名门大派亲近之人，亦有外出游历的世家子弟。 萧子期人面目粗鄙，恰恰说明背景硬。她一度怀疑，狗脖子上挂个金牌，众人也会心领神会夸一句好狗！ 午时山巅传来三声清脆钟响，嘈杂寒暄的现场一静。 拥挤人潮分出一驾之道，一行人鱼贯而入，最前面的两人，左侧一位，头戴红纶巾，肩宽体厚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极具威仪。 右侧一位，身形偏瘦发须皆白，一身素白道袍，端的是仙风道骨，正是萧子期要找的恒阳宗宗主青阳道长。 其后几人皆气血澎湃劲力沛然，隔老远都能感受到浓烈的热辐射。最后一人一袭青衫头戴纶巾，身形挺拔剑眉星目。 莫清风！ 本届龙门论战默认魁首。 罗轻扬走上高台，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压压手腕，一帮子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又安静下来。 萧子期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趣味。 在场众人，少阳、丹阳来了两位副宗主，恒阳来的是宗主，嵩山派出十八罗汉中的三位，点苍派掌门之弟岳衡飞，青城双姝之一袁仪女侠，加上其他门派掌门，济济一堂，如此豪华的排场替后辈站台，清湖剑派或者说罗轻扬，绝对下血本了。 台上罗轻扬抑扬顿挫讲场面话，台下众人聚精会神，间或响起阵阵掌声，气氛十分热切。最后罗轻扬大手一挥，宣布三月三龙门论战正式开始，各门各派青年子弟抽签对战。 九个擂台成品字排开，年轻武者剑术、刀斧、枪棍、拳脚轮番上阵，你来我往，战况“激烈”。 台下，萧子期哈欠连天。 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仿若文人科举写的八股文，一板一眼，场面热闹是热闹，干货太少。倘若江湖年轻人全是这种水平，她觉得大晋武林离狗带也没多远了。 点苍派的圆脸武者，一手剑法惨不忍睹，软绵无力，比女子绣花好不了多少，点苍派以暗器闻名，首轮对战，他连腰间悬挂飞刀都未曾取下，敷衍态度可见一斑。 与他对战的青城派武者更是搞笑，青城擅指法，以身法灵巧著称，可当圆脸武者软绵绵的长剑刺来时，他！居！然！摔！倒！了！骨碌碌滚下擂台，滚完爬起来，冲台上对手呵呵一笑，笑得对手捶足顿胸大骂无耻。 高台上，青城双姝之一袁仪脸绿了。 如此奇葩，可见敷衍。 上有所好，下有所行，莫清风的内定显然对本次龙门论战造成毁灭性打击。各门各派嫡传弟子无一人参战。 擂台上的莫清风一直沉着脸，剑势凌厉，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与他对战的嵩山派空明心中暗骂。正巧莫清风一剑挥来，清湖十三剑第八式，直取眉心，空明双□□握后退两步，本打算借着拳劲，跃下擂台。 没想到莫清风得势不饶人，箭步上前身形一闪，一脚狠狠踹在空明脸上，后者猝不及防，鼻梁炸裂，一大口鲜血喷出，杯踹飞十几米远，滚下擂台。 “空明！” 空明的师傅悟痴骤然变色，怒吼一声，须发皆张，瞬间暴起，眨眼间悟痴便出现在空明身边，一拳轰向擂台上的莫清风。 刷！ 剑光耀目，罗轻扬甩袖挡下一击。 悟痴僧衣下摆迎风飞起。 他扶起吐血的空明，脸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好，好的很！” 悟痴干脆利索转身离去，片刻间嵩山派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高台上，罗轻扬面沉如水，他看向心高气傲的莫清风，到底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