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九)
发抖。庄军把被子全部掀开,庄梦哭着说:“我真的好冷,真的好冷。” 庄军立马穿好鞋,拿了盆倒了已经凉透的茶水,用帕子打湿。 庄梦死死拉住自己的衣服,庄军吼道:“松手!再不退烧你就死了!” “不要,爸爸,求求你,不要…”庄梦神志不清,手脚无力。 庄军用了些力气,这才将庄梦的手松开。把她的衣服往上捞,庄梦觉得更冷了,似乎风都吹到自己的胸口。 庄军用帕子擦拭庄梦的身体,擦完前面擦后面。庄梦感受着那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上慢慢抚过,身上又热又冰,像是快要死了。 庄军把她的裤子褪到脚踝处,连内裤也不放过。 庄梦嘴里还在说着不要,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张着嘴,使劲喘着气。 “这叫物理降温,家里没有酒精,用茶水也是一样的。”庄军还在给她解释,也不知道庄梦听不听得见。 庄梦夹着腿,她觉得不对。庄军却是强行分开她的腿,说:“你夹着腿,我擦不到了。乖,一会就好。” 庄梦咬着唇,浑身发抖,羞耻感蔓延全身。 庄军的手带着冰凉凉的帕子,抚过她的肚子,划到大腿上,又划到小腿。 每经过一处,庄梦的鸡皮疙瘩就迅速立起来。 庄军说:“真好看,庄梦。你长得真好看。踢疼你了吧?爸爸不是故意的。” 温暖的手再次爬上胸口,庄梦已经动不了。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话也说不出来。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庄军坐在凳子上烧水,胡晴拥着她。见她醒了,边用手探她的额头边说:“庄梦,你好些了吗?” 庄军冷哼一声:“你还知道管她?你不是要跑吗?回来做什么!” 胡晴流着泪不说话,庄梦嗓子都是哑的,她说:“妈,你回来干什么?” 声音太小,只有胡晴听见。胡晴抱着她哭,眼泪流进庄梦的嘴里,苦咸苦咸的。 胡晴哭了一会,胡乱擦了泪,说:“妈妈带你去医院。”说着扶庄梦起来,明明是夏天,胡晴翻了她冬天厚厚的衣服出来穿上。庄梦还在浑身发抖。 庄军砸了烟头,说:“现在知道心疼了?老子说你就是贱。” 胡晴不接话,给庄梦穿好衣服和鞋子,找了根长带子,背着庄梦就去卫生院。 庄梦已经快和胡晴一样高了,胡晴背着她,跑得飞快。 “妈妈,你回来做什么?”庄梦趴在她的后背,浑身颠得难受,却觉得无比安心。 “不回来让你爹给你们找后妈吗?后妈就会打你和庄顺,还会给你们重新生弟弟妹妹…”胡晴的声音嘶哑。 “我不要后妈,我只要你。”庄梦闭着眼,控制不住的流泪。 “妈妈以后再也不走了,真的。再也不走了。”胡晴说。 庄梦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还是那张病床,她想。这么多年,卫生院真是一点没变。 医生吓了一跳,吼道:“怎么烧成这样才送来?孩子烧死了怎么办!” 胡晴一边道歉一边说:“救救她,救救她。” “你们怎么做父母的?孩子发烧应该第一时间送来的。”医生一边抱怨一边用听诊器按在庄梦的胸口,庄梦瑟缩了一下,胡晴稳住她说:“别怕。” 医生说:“我们这没有冰袋,你去多买些冰棍来,给她物理降温。等温度降下来了才能输液,她现在很危险。” 胡晴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就买了一大袋的冰棍问医生:“够了吗?不够我再去买!” “先这样吧。把她衣服裤子脱了,冰棍夹在腋下,腿下。多放点,随时注意她的体温。孩子胸口怎么是青的!你们打孩子下手也太重了!”医生说完,拉上帘子。 胡晴跟着照做,庄梦浑身都被冰棍包围。明明是闷热的天,却又冷得浑身发抖,牙齿互相打架,忍都忍不住。 胡晴坐在床边,靠着墙流泪。 浑身又冷又热,又麻又痒。冰棍换了一次又一次,庄梦终于不那么烧了。 医生迅速给她挂上盐水,胡晴也松了口气,说:“睡会吧,妈妈在旁边的,不怕。” 庄梦看着有些沧桑的胡晴,语气里全是委屈,她说:“昨晚我觉得冷,爸爸说让我和他睡。然后爸爸抱我有些紧,他摸我的胸口…说是给我降温…” 话也是断断续续,庄梦哽咽着。胡晴瞪大了眼睛,一把扑在她的身上,泣不成声。 胡晴越哭越大声,庄梦也跟着哭,越哭越累,却是慢慢睡过去了。 睡醒觉得好了许多,胡晴眼睛肿得像鱼泡,还是扯出笑来,问她:“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买。” “什么都可以吗?”庄梦问。这才发现声音没那么嘶哑了。 “什么都可以。”胡晴说。 “那我想吃方便面。可以吗?”庄梦问。 胡晴说:“不可以。我说过了,方便面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庄梦有些失望,胡晴继续说:“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吃了。”庄梦的眼睛亮起来,胡晴转身去给她买方便面了。 吃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方便面,妈妈也回家了。庄梦觉得,此刻的自己最幸福。 若是你问她有多幸福,她会说:“就像心里开满了满满的小花,风一吹,花瓣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