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半死清霜后,纵使相逢应不识(七)
钱很难赚,她上学本身就是一项大的花费。自己能无忧无虑的学习,都是胡晴一点点刨出来的。 胡晴随口敷衍了她几句,庄梦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五姨要在咱们家呆多久?她这么大的肚子,不去医院真的好吗?还有她手上的伤…” 胡晴终于正眼看她,幽幽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你的成绩吧。庄梦,昨晚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我,你三姨,你五姨,没有一个过得如意的,如果不是因为小孩,谁也不愿意过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和你们没关系,你还没有为人父母,不知道生下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没什么大的要求,你在学校最好自重点,不要随便一颗糖就跟着别人走,这世间的男人你就算不知道,身边这些也足够成为你该反思的例子。我让你读书不为别的,就为将来你能嫁一个读书识字有文化有教养会尊重女人的男人,你只有往上读书,才能遇到更好的男人,你明白吗?” 庄梦不知道为什么她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能嫁个男人,但是见胡晴脸色不是很好,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还是乖巧点头。 胡晴从兜里摸出一大把钱,有零有整,乱七八糟没个定数,她随手抽了几张放在庄梦手上,又抽了些零钱怕她没钱坐车,摆摆手让她赶紧走。庄梦想了想,身上还有两百多块,省着些可以用。便朝着胡晴说自己去上学了,也不知道胡晴听见没有。 每次坐大巴车都要晕车,庄梦很讨厌车上那种烟草味、汽油味和皮革味混合的味道。闻到就会忍不住反胃,稀里哗啦吐一堆。 等下了车,整个人又晕又软。 庄梦拎着黑色的塑料袋,看着街边商店花花绿绿的那些衣服,一时有些愣神。 她慢慢走着,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还是胡晴胖了以后穿不下的,虽然买了很多年,但胡晴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穿,也没有坏。后来就拿给庄梦了。 胡晴能穿出去体面的衣服不多,她说家里天天灰扑扑的,穿再好看也会脏。 街边小贩的摊位上传来一阵阵各种香味,她捏了捏口袋,直接奔着超市去。 买了卫生巾,香皂和卫生纸,庄梦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的各种品牌款式的洗面奶和化妆水,最后在角落的最下面挑了一瓶大宝,这个才六块钱,可以用很久。 转身去结账。 庄梦到宿舍时,谢矜言不在。 书本还翻着,应该是出去了。 把东西都收好,她抽出两张一百块钱,去财务处充饭卡。 老师熟练地给她写了收据,她把收据揣好又回到寝室,谢矜言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拿着烟,自己去楼顶的天台。 她想着很多事情,关于胡晴的,关于庄军的,关于董奕星的。 风吹得身上不住发冷,庄梦咳嗽了两声,准备回去了。 谢矜言已经回来,看到庄梦问她:“多久来的?” “来了一会了,你没在,我就去上了个厕所。” 庄梦晚上没睡好,想眯一会,便说:“一会叫我一下,我有些困。” 谢矜言让她赶紧睡。 她闭着眼,明明浑身都痛,又累得散架,头脑却清醒得很,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床实在是太冷了。 她翻了几次身,都没有把脚捂暖和,便坐起来翻开放在床头的语文书。 “不睡了?”谢矜言问。 “睡不着了,哎。”庄梦叹了口气。 “她们也该回来了,你看会书也行,要是困了随时睡,我叫你。” 庄梦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想了想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新的作业本,提笔写: 忽然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很多东西,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很多东西,注定是回不去的。那些花开的季节,奔跑的速度和银铃般的笑声,现在我只能在回忆的废墟里寻找他们的踪迹,那些早就已经败落的时光,如今也不知道躲在哪里。 我想表达出一种沧桑的味道,但我知道,未经世事的雏儿,是永远没有资格悲伤的。 眼泪不停的打转,鼻涕流下来,吸回去。目无焦距的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谈笑风生,我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眼泪最终还是找不到合理的释放理由,被一阵风,风干在了眼眶里。 那些年轻的少男少女,多羡慕他们活得肆意潇洒,多羡慕他们有无所不能的父母。我也曾幻想过着,自己被众人捧在手心,现实是:我只能卑微的活着。 深深的无力感,什么也不是,我一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 我一边庆幸自己活着,一边感叹活着有什么用。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一具无声地尸体。 写完这段话,庄梦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把本子放在床垫底下藏好,坐在床上发呆。 晚自习被老师拿出来讲考试的纠错题目,庄梦看着那红笔打下的分数,只觉得心里好累。 似乎大家都不在乎成绩的模样。后排的同学依旧小声的打打闹闹,前面的学生认真的听着老师在黑板上揪出的重点。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庄梦打开顾佩清拿给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黄媛媛在试穿着家里爸爸买的新衣服,一件又一件;金小小和她的学长聊着甜言蜜语;张妍在旁边一边偷听一边学着金小小的语气摆着鬼脸;谢矜言拿着试卷在纠错本上认真笔记。 庄梦看着她们发呆,谢矜言抬起头问她:“有心事?” “没有啊。”庄梦打着哈哈。 班主任在半期成绩出来后,迅速调整了班级里的座位。 庄梦与谢矜言分开,坐在她的后面。 “你呀,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了。是家里的事情?”谢矜言合上书,问她。 “不是,在想老师说的数学题。” 庄梦就苦着脸说:“语文还好,一百多,数学四十多分。” “你这偏科有点严重啊。”谢矜言说。 她笑了笑,“没办法,数学不会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