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3)
“内院理家事的郎君面前,这样哭天抢,放诞礼,是哪一家的规矩?” 周遭寂然若死,落针可闻。 薛明严继续道:“你太平园享福?要是太平园、母亲眼底,你敢这样闹,脑袋都不知道如今什么方。别的我一概不管,只说对郎君礼,就够用家法处置。” 他带了一行太平园的管事夫郎,闻言当即把捆起来的庄头拖了下去,远远听到抽鞭子的呼啸之声。 薛明严瞥了一眼旁边跪着的管事:“这又是怎么回事?” 管事额头渗汗,知道求薛明严是不可能的,便挪到裴饮雪身侧,叩首求道:“求求郎君别革我的职,家里等着这月的粮米银钱吃饭,孩子们都长身体——” “哦。”薛明严生得其实温润,跟薛玉霄眉眼有几相似,他语调柔和道,“你家辛苦,别家就不辛苦?你们裴郎君从头料理到晚,操劳的事上百件,你不知道体恤他的辛苦吗?” “二公子……” “我是心硬的寡夫,住母亲那儿,不通你们这儿的人情。”薛明严说,“有什么人情,等三妹妹回来,跟你们少母说。裴郎君既说让他革职家,那就带下去。” “是。” 等到几件棘手事都处理完,众人散去,薛明严这才陪着裴饮雪一起用了顿晚饭。 他知道三妹不,裴饮雪必然要受到不少为难,于是搬来陪他住几。两人一起吃过饭,漱了,薛明严见到他眉宇忧虑不绝、心事重重,就知道他十担心,道:“女人外征战,这是难免的事。天下之乱不让女子平定,又能寄托给谁呢?三妹是有大志向的人……我知道你情深意重,所以相思牵绊,但还是多保重自身,待她回来。” 裴饮雪刚要说话,见薛二公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安慰说:“何况母亲已经为她请动名医随军,那人医术通神,有他,寻常的刀剑之伤,根本伤不到三妹性命。” “……医术通神。” 裴饮雪脑内浮现出一个名字。 “这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二公子叮嘱,“崔府其实并不同意,是母亲连夜又到观自台的医庐拜访,崔神医才瞒着崔家人离京,以三妹随行军医的身份前往宁州……只留了一封书信,说是云游去了。” 裴饮雪先是心中一定,随后叹息:“……就知道是他。” “是啊,若非如此,母亲怎么肯这么轻易就让霄儿领兵。”薛明严道,“不过崔七郎倒痛快,一听是为了她,连酬金都没有细问,当即便同意了。” 裴饮雪边听边想,指尖滚热的杯壁上烫得通红,心中默默道:“这个拈花惹草的坏女人,连我想咬你一泄恨。” 薛明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与他低声闲聊:“说起来母亲这几奇怪,往跟王丞相势如水火,怎么霄儿一离京,她反倒对丞相围追堵截、似乎有事要问,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丞相居然频频退避……” 裴饮雪心道:“还能发生什么?不过是红叶山寺上一首《杨柳曲》名动京城。那道琴声之高妙,除了王郎以外不做他想。他前去送别,自然是送薛玉霄的……” 二公子又道:“四殿下的生辰宴这次不宫中举行,他反而谢绝往来宾客,到大菩提寺清修。……怪哉,四殿下向来对佛寺道观不屑一顾,更别提清修了……” 裴饮雪喝了茶,这温热茶水过渡到喉咙里,反而跟带着碎刀片似得。他脑海里不时想起王珩的俊美病容、谢不疑的朱砂红衣……或是崔七郎一身清朗道袍,笑意盈盈。 半晌,他才喝完了这杯茶,忽然跟还剑道:“取信笺来,我写一封家书给妻。” 还剑领命而去。一侧薛明严道:“是不是太心急了?她才离开数……” “妻她……你三妹妹……”裴饮雪说到这里,挫败轻叹一声,不循礼法直呼她姓名,幽然道,“薛玉霄温柔如水,唯恐引得狂蜂浪蝶不休,我怕书信迟了几,她外面连孩子都有人帮她生了。” 薛明严没有追究他的礼节不周,倒被这话惊得怔愣了一下:“什么?霄儿她……” 他看着裴饮雪挽袖写字,心道:“有这么严重么?霄儿正经又乖巧,怎么会做出没有迎娶正君,反而先弄出孩子来的事情,一定是裴郎君占有欲发作,担心太过。” …… 前往宁州的路上,虽然是轻骑快马,但还是经过了好几次的匪贼拦路、乱兵交织的局面。 左武卫府精兵开道之下,快平定混乱,一路到了宁州。 薛玉霄进入军营。左侧是桓将军的“桓氏军”人马,约四千人,如今剩三千五,右侧是萧妙萧将军的“西军”人马,约三千人,如今依旧三千。 剩余的就是一后勤杂兵。 两侧别扎寨,两方的军帐整整齐齐,泾渭明,两不相犯。可以看出军士们各为其,甚至有彼此敌视之意。 薛玉霄扫了一圈,心中大抵有了数。她跟众人进入账,两位将军一站一坐,正吵得唾沫横飞、不可开交。 “……该杀的人不杀!桓成凤,你想做什么!”萧将军怒道,“就应该搜检户籍,让邻里之互相举报,把那勾结水匪山匪的奸细都揪出来,不然论我们去哪个方向、攻哪个寨子,对方都提前知道,将咱们溜得团团转!” 桓成凤语调凛冽:“互相举报,加上咱们悬有赏金,错杀的人何止一二?要是人人为了赏金互相诬陷,你让人怎么证明清白,向来清白不可证!难道整个宁州城,你要屠空了才算平乱不成?” 萧妙眼神冷了下去:“我这是为军费着想。多耽误一,后勤供给就要负担一。你知道……” 军府援兵入帐,见到两位将军吵架,都不敢作声,只有桓二和萧平雨各自上前,到自家母亲面前劝阻、嘘寒问暖,这才堪堪压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薛玉霄摩挲着护手上的金属薄甲,心道:“连将都不曾下旨确定。表面上看,是皇室不想得罪萧家、不想得罪桓家,实际上却是让两位将军鹬蚌相争,最好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