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一十二章 老外不识货
“嗨，小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古玩店的老板是一个西装革履，留着白色络腮胡的老者，见到前两天过来的“小孩”又来了，赶紧愉快的迎了上来。
“嗨老约翰，今天没有在后面忙？”周至也笑着和他打招呼。
周至也是土包子，前两天首次混迹于这样的场合还束手束脚，没想到拿出在老家淘宅子的那套做派，居然还是一样好使，现在和老约翰都已经混熟了。
周至第一次在这家店找东西是被门口摆放着的一对“台灯”所吸引，那对台灯的上部是一个筒形的普通灯罩，下部是一个瓷瓶改成，瓷瓶高度有四十厘米，腹径二十多厘米，周至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吓得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代粉彩绿地花草龙凤耳瓶，一眼大开门，乾隆朝的玩意儿。
四十公分高的对瓶，在乾隆朝的粉彩瓷器当中，可谓十分难得了。
于是周至就在门口蹲了下来，细细研究起这对台灯“底座”来。
这是一对儿清代粉彩绿地花草龙凤耳瓶，器型规整饱满，稳重而不失灵动，大体是大天球瓶的造型，不过在瓶口处多了一对儿金彩的把手。
两只瓶子的瓶身都略微高挑，线条流畅，呈现出一种优美的曲线美。
瓶底是粉色的，与瓶身的松石绿地相映成趣，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色彩对比。
整个瓶身布满了精美的图案，以绿色为主色调，搭配着粉色的花卉和金色的草龙纹，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瓶口沿处，描金工艺精细而华丽。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优雅的轮廓，与瓶身的绿色和粉色相互呼应，使得整个瓶口更显得精美绝伦。
一只瓶子的把手是一对螭龙，另一只瓶子的把手则是一对儿凤鸟，两对儿把手装饰为珊瑚釉加描金，栩栩如生，精致华贵，构成了对瓶的一大特色。与瓶身的花卉草龙纹相映成趣，展现了一种和谐的统一美。
器身满绘的缠枝花卉草龙纹，更是画工精细的典范。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注入了生命力，生动而富有韵律。
金色的草龙纹穿梭在花卉之间，既起到了装饰作用，又寓意着吉祥和富贵。这种画工精细的图案，不仅展现了古人对艺术的精湛技艺，更体现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堪称贵气十足。
底款是“大清乾隆年制”的红彩款，表明了这件花瓶的制作年代和出处为乾隆中期，中国瓷器工艺的一个高峰。
作为一对古玩艺术收藏品来讲，这对瓶子绝对算得上瓷器工艺中的瑰宝。具有卓越的工艺和独特的设计，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韵味和故事，让人在欣赏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古人的智慧和匠心。
这一对儿瓶子要是放在港岛或者国内，在收藏界中指定备受瞩目和追捧，成为许多古玩爱好者梦寐以求的珍品。但是在这里，却沦为了堆放在店门口的普通货色。
最让周至惋惜的是，这对儿瓶子的前主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品味独特，将这对儿珍贵的大瓶改造成了两只床头灯，为了走线方便，把瓷器底部给开了个小孔，配合上带孔的木座，直接将一对儿放在古代都珍贵非常的观赏器，干成了现代实用器！
周至心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因为这两个小眼儿，直接将瓷器的价值干掉了三分之二，按照正常的国际市场价，这对儿价值百万美元起步的大对瓶，现在三十万美元都不值了。
等到将老约翰叫过来一问价，对方开出了两百美元，气得周至当即就还了个三十美元。
叫价两百美元就说明老板是个棒槌，周至又正在气头上，于是还了个狠的。
之后双方就开始进入了拉扯，双方一点点将价格谈到了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程度，一百三十美金。
等到周至掏出两百美金，老约翰又耍起了赖，说是自己还没开张，找不开，让周至再选一件瓷器抵账。
周至经过一番搜寻后，还真从一大堆的仿古瓷里挑出来不少好东西，尤其是两件康熙釉五彩的花菰，让周至爱不释手。
都是一眼可以分辨的东西，康熙五彩是一个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品类，最大的特点就是“民胜官”。
《饮流斋说瓷》有云：“硬彩、青花均以康熙为极轨”。而《陶雅》则记载：“康熙彩画手精妙，官窑人物以耕织图为最佳，其余龙凤、番莲之属，规矩准绳，必恭敬止，或反不如客货之奇诡者。盖客货所画多系怪兽老树，用笔敢于恣肆。”
意思是说康熙五彩的瓷器，“客货”，也就是民窑，因为在创作题材和手法上自由度远比官窑为高，因此在“奇诡”，也就是满足顾客心理一道上，远比官窑还要出色。
康熙朝的花卉题材纹饰也有着显著的时代特征，这对花菰上的题材也是康熙朝的特点，牡丹的画法尤为奇特，喜好在花朵上画出酷似动物的两个犄角，所以也会有“带角牡丹”和“双犄牡丹”之称。
而作为民窑产品，对于纹饰也都不是对自然现象的刻意描摹，而是代代相传下来，针对某一个事物的特征进行提炼和概括，最终简明地表达出主题，起到很好的装饰效果。
这路纹饰的技法特征也是鉴定真伪的重要手段之一，仿品为了刻意追求与真品的“丝毫不差”，往往笔法缓慢犹豫，不如真品的匠人熟极而流，全凭肌肉记忆龙飞凤舞地信手天成，两者在外行眼里可能看不出区别，但是在周至这种玩惯了书法的人来看来，这就是“写”与“描”的巨大差异。
当然了，又淘弄出来一堆东西，再用来冲抵六十美元，老约翰又要亏了，新一轮的讲价再次开始，最终两人将大小七件瓷器，谈到了四百美元成交。
问清楚老约翰还可以送货，周至又将安思远的地址给老约翰留了一个，将之前的两百美元要了回来，一会儿还要接着逛其它地方可能用得着，重新给老约翰开了一张支票，并附加了二十美元当做运费。
见到周至能够掏出支票簿，老约翰不由得眼神一亮，对周至说道：“像这样风格的瓶子，我的货仓里还有很多，明天是我盘库的时间，乔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周至听得心里突突乱跳，不过面上却表露得十分淡然：“我就随便看看，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你大概几点出发？要是太早就算了。”
“不早不早，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等你，你觉得九点如何？要不……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