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扫平
“原来如此!” 郭宁的通盘计划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下李霆有些明白了。 他却不响应,而皱眉陷入了深思。 “原来如此个什么?六郎,李二,你们打什么哑谜?” “就是,我可越听越糊涂了。” 有人茫然不解,有人开口发问。 李霆的弟弟李云冷着脸喝道:“都住嘴!我哥在想呢!” 讲话的三四人立时噤声,还有三四人转而觑一觑郭宁的神情。 郭宁只当没看见李云的暴躁姿态。 李霆、李云兄弟二人年不满二十,却能在过去两年的大溃败中带着近百人始终不乱,甘心跟从效力,很不简单。李霆的性格,更是桀骜不驯。 但郭宁并不在乎这些。 眼下这一屋子的人,都不是为非作歹的奸恶之徒,否则也不会与郭宁往来密切。但能在乱世中领着部下挣扎求存的溃兵首领,哪有易与之辈?他们有的桀骜,有的深沉;有的看似粗憨,其实杀人不眨眼,还有的……比如那个坐在门边的汪古人,摆明了随时会动摇。 郭宁有郭宁的想法,在场的每个人,也各有各的想法。能否收服他们的人心,能否让他们是以后的事,可以慢慢来;大不了好聚好散,各奔东西。 眼前不用考虑那么多,郭宁只想要暂且纠集他们为己所用, 闯出眼前的困境。 他相信以李霆的见识和机敏,一定能知道, 这是最好的路。 屋子里又静了会儿, 只有骆和尚捧着一个大碗, 添了两次羊肉,还在呼噜呼噜地吃个不停。吕函在旁拿着勺子刮锅底, 瞪了这胖和尚好几眼。 又过半晌,李霆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主意,好想法!郭六, 你可比我想象的高明!” 郭宁微笑:“多蒙夸赞,你李二郎也很高明。” 旁人都道:“究竟是什么主意?你们说的反贼,又是谁?两位赶紧说说,别让我们挠心挠肺地等了!” “说到大金朝的反贼……嘿嘿,这几年旋起旋灭的, 数量可不少。”李霆慢吞吞道:“只我记得的, 便有冀州张和、大名府李智究、献州殷小二、密州许通等等。不过最有名、也最有实力的, 当然是我们的邻居, 如今驻扎在涿州定兴县的那一位了……” 好几人一起叫嚷了起来:“益都杨安儿!” 近年来,朝廷治理败坏。一方面,百姓所承受的口赋、物力钱和种种杂税层层加码,竭力盘剥, 而专以交钞愚弄百姓;另一方面, 朝廷为了保障女真屯田军户的生活,又大肆括地,将数十万顷百姓世代耕种的土地强行剥夺。既如此,各地贼寇便屡见不鲜。 李霆说的杨安儿, 便是当代赫赫有名的贼寇。 据说此君本以鬻鞍材为业, 市人称他为杨鞍儿, 遂自名杨安儿。泰和年间宋人擅启边衅, 杨安儿遂聚合人众, 起兵纵横山东, 剽掠州军, 以为呼应。山东东西两路皆遭其扰,屡次调兵遣将,却吃了不少的亏,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后来宋金议和,朝廷调集大军入山东,这才迫得杨安儿俯首归降。因其部精锐,朝廷竟也高抬贵手,授了杨安儿一个防御使的虚衔,并照旧统领其部千余人,号曰“铁瓦敢战军”。 前年朝廷预备在界壕以外与蒙古军大战,紧急调动南方各统军司的兵力北上增援。杨安儿的铁瓦敢战军也在其中。 他到了德兴府以北的鸡鸣山一带,就逡巡不进,为此和完颜承裕、独吉思忠等高官宿将往来公文冲突,打了许多笔墨官司。 郭宁、李霆等人,便因此知道了杨安儿的名头。此人虽是被招安不久的贼寇,但毕竟顶着防御使、副都统的头衔,落在郭宁、李霆眼里,是地位很高的大人物了。 不久后朝廷大军溃败,杨安儿所部脱离战场的速度比谁都快。那铁瓦敢战军的一千多人甩开两腿如风而走,一直到了涿州定兴县落脚。 定兴县在涿州的最南,再往南二十里,就是郭宁落脚的安肃州,而东南方向二十里,则是安州的容城县。李霆盘踞的五官淀就在容城县里。所以李霆称杨安儿为邻居。 因为顶着官面上的身份,杨安儿的架子不小。所以虽然驻军的地点距离很近,却与郭宁、李霆等人绝少往来。 这时候李霆提起了杨安儿,众人俱都颔首:“然后呢?” “如今时局败坏,我们这些人,都能看出朝廷虚弱不堪,恐怕天下将乱,那杨安儿是积年的反贼,哪有看不出来的?”郭宁道:“我敢断言,此时此刻, 此人已在筹谋回返山东,别有他图!” “这厮要回山东,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郭宁顿了顿, 提高声调:“此人一旦回返山东,便如龙游大海,平地可起波澜。由此, 山东东西两路各军、州、府、路必然焦头烂额。在面临蒙古人南下威胁的情况下,朝廷又势必难以全力应对,” 发问之人下意识地再问:“再然后呢?” 在场其他人俱都叹气。 骆和尚挺身下了榻,揪住这人的肩膀,让他坐到屋角:“你在这里坐着,别打岔。回头慢慢想,就明白了!” 转回身来,他双手叉腰,在案几前踱了两步:“有杨安儿闹腾一通,我们就能安生一阵。六郎说的是,我们的活路,就在投效朝廷,和背叛朝廷的两条路之间。甚至……” 郭宁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骆和尚立即住嘴,仰头哈哈大笑,摸了摸脑袋:“山东很好,可以去!” 在场众人,都是尸山血海里逃出生天的。他们的袍泽战友、家人亲眷,不知多少都没于战乱,他们虽无远略,对大金朝廷却已彻彻底底的失望和厌倦了。 过去一年里,河北各州的松散混乱局面,正满足了他们对朝廷避而远之的想法。 如今北疆前线气氛渐趋紧张,朝廷厉兵秣马,而蒙古人的威胁也实实在在。溃兵们离开河北便成了必然。 但是,如果新的落脚之地依然在朝廷威权的覆盖之下,所有人便始终逃不脱卷入无谓战事的结果,很可能又当作垫刀头的替死鬼。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 适才郭宁花了不少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