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请问(上)
不久前。 李霆所部抢在宋军之前突入开封,随即城中火光冲天。 定海军与金军鏖战了小半天,金军已经开始且战且退,他们又不敢往临蔡关去,于是沿着蔡河往北,渐渐接近开封城。 此时的战场距离开封,仍有十余里,郭宁并不能直接看见火场,但已经能看到一簇簇翻腾火焰伴随着浓烟升起,就连炽热日光都掩盖不了火光。 顷刻间,又有布设在战场外围的好几名斥候骑兵冒险穿越战场禀报。 各人心急慌忙,观察的重点和角度不一,禀报的内容也就各有不同,但有所有人都说:“宋军与金人合谋,纵火陷了李节帅所部!” 与此同时,悬在战场高处,用于监控金军动向的热气球上,那个负责瞭望的士卒更是手舞足蹈,把用来传信的木牍一片片的扔下来,每片上头都写着大字:“宋军据守南薰门!开封起火!” 这般情形之下,郭宁如何还不知道,局势又发生了意外的变化? 这种变化,和单纯的沙场对抗还不一样。便如此前数次与蒙古军恶战,郭宁早知道对面是强敌,早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决心,甚至也早有付出沉重代价的准备。 但这会儿,己方明明在战略和战术上占据了绝对上风,而敌人只是苟延残喘罢了。片刻之前他还志得意满,料定局势尽在掌握,转眼就遭此算计,将士将有惨痛的死伤! 这两年来定海军的规模扩充很多,但李霆的瀛海军节度使司,是拱卫中都,连接霸府与山东本据的关键,所以下属老卒甚多。其中不少人和郭宁说得上话,是能觍着脸叫一声郭六郎的。 此番定海军展开行动之前,许多调度都属机密,但有些老卒从蛛丝马迹中感觉到了紧张气氛。所以就在郭宁即将动兵之际,几名驻在清州窝子口军寨的将士竟然专门到天津府,私下求见了郭宁,献上自家新的田土的夏粮产出,祈愿大军所行顺遂。 这些老卒,此刻都在城中,遭受火焚之苦! 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是定海军铁杆的支持者!自古以来,瓦罐难离井上破,他们既然从军,就少不了马革裹尸而还。但他们竟没能与敌搏杀立功,赚来封妻荫子,反是遭到宋人和女真人联手陷害,以至于葬身火场? 更令人怒火冲头的是,此番说不定还要赔上李霆…… 李霆和郭宁相逢于落难之时,两人在河北塘泺时手上各据实力,其实交情非常深,早年从北疆撤退时,彼此互助的次数非常多。而且李霆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又有精细的地方,很能理解郭宁的心意,所以实在是郭宁不可或缺的臂助! 郭宁手脚冰冷,心中却有一股邪火勐然上涌,喉头一咸,几乎要当场吐血。 好在他确实意志坚定,又想到总帅为全军之胆,这才没有晕厥落马。饶是如此,他也用力按住了鞍桥才能保持身形平衡,牙齿格格咬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更麻烦的是,如果宋人其实与女真人通谋,他们会不会有后手?别的不谈,只说开封周边的战局,会不会赵方所部只是开始,后继会有宋军一股股赶到,依托着开封城与定海军为敌? 按照郭宁对宋国的了解,宋军虽然兵员数量极多,真正敢战善战的却少,按说没有这种力量;临安城里那些官儿满脑子都想着赚钱,也不似有这样的魄力;此前女真人南下,与他们的战斗也不像是假的,可是…… 城里一把大火都烧起来了!焉知宋人会不会发了失心疯? 郭宁连声冷笑,转而遥遥注视前方的金军。 开封城里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这股金军会停?会退?或者会士气大振,鼓勇勐攻? 看他们的动向,便可知道金人是否早有安排,由此也可推断宋金两家的勾结程度! 周边杀声不断,郭宁目不转睛。几名军将陆续听说开封城里的变化,各自从后头匆匆赶到,见郭宁这般神色,不敢打扰,耐心等候。 对面的金军最初知晓宋军和定海军一部急趋城池,曾出现明显的慌乱。但由于临蔡关战场和开封城相隔较远,普通士卒并没有亲眼看到敌军动向,所以倒没有出现丧失斗志,人马相拥践踏逃窜的局面。 而在开封起火之后,大批金军骑士纵马传令,各部金军也瞬间抖擞了精神,试图稳住战局,甚至有些地方传出了金军将士欢呼,好几处两军纠缠之所,定海军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加。 郭宁浓密的双眉紧皱,脸色越来越阴沉。 以他的眼光,轻易就能判定,这不是女真人的困兽犹斗。那几处金军将士很明显的,是在发起有序的反击。他们试图稍稍逼退定海军,然后在敌前转向,从乱战中脱身。 在此时犹能与己方会战的金军,无疑都对开封朝廷忠心耿耿。他们要脱身,不会是想逃亡,而是发现了己方有了新的生机,所以意图保住己方的有生力量,以待后日。而他们的欢呼出于什么缘故…… 那还用得着想吗? “告诉韩煊,这一仗打得太久了!我最多再给他半刻!” “告诉张林,半刻之内,把铁火砲全都打出去!” “告诉汪世显,调后队兵力上来,随时准备协助前队,或者接替前军扫清战场! 郭宁沉声喝令,几名传令骑兵应声策骑而去。 “在传令中军各队,骑兵向我这里集结!”郭宁从马鞍旁提起了铁骨朵,狞笑道:“把刀剑武器都备齐了,甲胃束得牢些,准备随我去开封!” 另几名传令兵拨马就走。 耶律楚材忽然从后头赶到,探手牵住战马缰绳:“国公!” 郭宁盘马转身:“怎么说?” 耶律楚材压低嗓音:“这不该是宋人的预谋!史弥远门下的官员们,全都为了海上利益和我们捆绑在了一处,两家撕破脸,对他们全无半点好处!上海行的生意刚开始,这会儿洋流向北,不知多少大船都争相恐后往山东、中都等地去了。咱们只消扣住几个港口的宋国船舶,那些人就要赔出三辈子的老本!那比要他们的命还疼!” 见郭宁若有所思,耶律楚材又道:“何况大宋和大金之间,多少年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