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绯叶林的天罚 第六十五章 狂欢的背后
夜幕降临,蛮牛镇上依然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六弦琴拍打着明朗的节拍,年轻的男女在广场上扭动着身体,尽情舞蹈。几口大锅烹煮着浓汤,贪杯的矮人们围着炉火涮着火锅,抱着啤酒吹嘘起最近的见闻。 换防回来的士兵们成了最受欢迎的客人,几乎每个人都拉着他们想听听最新的故事。无论是神勇的公主还是聪明的工匠,甚至还有人打听起看上去总是阴森森的红馆之主究竟在做什么。 “他就是一脚踩住了那个蛮族头子。”士兵们指着关押两位长老的地窖,笼统地解释。这种说法显然无法满足听众的口味,于是他们继续起哄,让士兵们再讲详细点。 广场远处漆黑阴冷的墓地,墓碑上的字迹还未干透,一袭白衣的莉迪亚提着一盏微灯,捧着一束白花独自走来。当她走近了一些后,突然从这片漆黑的夜空中看出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不笑?”她有些吃惊。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恐怕也只有不笑这样古怪的人才会穿着漆黑如夜的斗篷。 “你在……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你一样。”他答。 墓碑上洒落了洁白的花瓣,两人静默地望着这几方新的坟墓。 “战争很残酷。”莉迪亚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来。 不笑没有说话,只是又洒下一把花瓣。 过了许久,他才叹口气,“但不战,更残酷。” 莉迪亚想起了被屠杀的村庄,心中有些凄凉。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悄悄抬头看向身旁这个男人的侧脸。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不笑,还是倨傲的眼睛,冷漠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的内心也像这样冰冷无情吗? 倘若真的是个绝情的人,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个人,是从冰狼堡逃难来的。”不笑突然开口,然而一开口就是萧索和落寞,“他被特里克祭司掳走修建礼拜堂,母亲被祭司逼死,未婚妻流落远方……” “他是跟着铜锤来的,母亲被丢进了熔炉,现在只有父亲孤单终老……” “这是裁缝的女儿,为了给父母报仇……” “卖糕点夫妇的独子……” “他来自……” 不笑独自念叨着,仿佛这里每个人都是他熟悉的亲人,熟悉到就连莉迪亚都感到惊讶。他只是继续絮絮叨叨着,讲述着他所知的每一个人。 但这些毫无头绪的叙述中,莉迪亚听到了不笑埋藏在内心里的悲伤。 那样沉痛,那样刻苦铭心的悲伤。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有静静地陪伴。 究竟是怎样惨痛的经历,才造就了今天这个外表冷酷无情的不笑? “我时常在想,他们的牺牲是否必要。”不笑望着这片墓园,它的面积正在变大,未来也许还会更大,“假如我能代替他们……” 莉迪亚下意识抬手,掩住了不笑的嘴,“你以为你死了就没人难过吗?” 当她的手指碰到不笑的嘴唇瞬间,她的大脑就好像被雷电劈中了一样当场死机。 我的天那,我在说些什么! 两人就保持这这样的姿势足足站了半分钟,莉迪亚终于回过神来。 她慌张地抽回手背在身后,尴尬地侧过身去看着远方,“我的意思是……别人也会难过的,赤龙啦、铜锤啦、老板娘啦、芬克斯、雪莉,还有那么多人都指望你引领他们活下来。” “我会活下来,带领他们都活下来。”不笑的声音斩钉截铁。 三天后,雨夜。 两个科尔松人骑着一头魔狼在密林的枝叶间快速穿梭,暴雨声夹杂着追兵的呼喊紧随其后。回头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遍布了大半个山谷,而前方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 “鱼干,前面就是枯木岗哨。”大叔气喘吁吁地驾驭着魔狼,那个被称作“鱼干”的小科尔松人只能用力抱紧他的腰。 大叔扯起缰绳,魔狼一跃而起跃过几棵坍塌的树木,又窜进了一条小道。 吹箭和钢叉呼啸而至,有吹箭打在魔狼的身上。那头魔狼忍受着剧痛不断加速。疾驰的速度吓得鱼干睁不开眼,只能全凭那大叔的掌控。 “咿哈!”有人尖叫一声,一杆飞叉正中魔狼的脖颈。魔狼当场毙命,背上两人也被重重摔落在地。 “鱼干,你还活着吗?”大叔连滚带爬地起身,他的身体已经湿透,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我在这里。”鱼干刚应声,又有几发吹箭射来。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从压在身上的魔狼尸体 天空中炸雷滚动,狂风吹过周围的树枝发出可怕的呜呜声,大片的枯草在狂风中无助地摇曳。鱼干探头看了眼大叔,却看见他手握钢叉望着追兵的方向。 “快走。”大叔喘着粗气,“你的姐姐救了我,这条命是该还给你们的。” 鱼干立刻明白了,大叔是要救他,可是……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阵阵厉啸仿佛就在耳边。 “快走。”大叔怒视着鱼干,“如果能救出米拉,我们的部族还有希望!” 鱼干的眼泪已经落下,但他知道这里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他猛吸一口气,朝着枯木岗哨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从远处传来。鱼干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大长老佩古,是他亲自追来了吗? 闪电划破夜空,林间渐渐出现一条黑影,一头怪异的魔兽。 它有猎豹一般的体形,浑身漆黑却长满了利如刀刃的鳞片,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巴,里面布满了尖利的獠牙。它的腹部和四肢覆盖着坚硬无比的甲壳,尖锐的利爪散发着一种邪恶、冰冷的气息。 这不是任何一种自然存在的魔兽,所以它并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厉害。见识过它威力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他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