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坊里行(3)
不到,而一个帮派,又独霸了那么大一坊,绝不止是这些大生意的,小股河道走私、暗娼、酒肆、武馆、赌场、日常店铺抽水、印子钱……这些破事都还能少吗?偏偏又在我的治下。” “旗主的意思是……”张行稍有醒悟。“想让他们暂且收手?” “不错。”冯庸用筷子隔空点了点对方。“小张到底是喜欢读书的,说到点子上了……讲到底,那些河道上的大生意关我甚事?我的要害在我的官面身份,而这四个坊,正是我的直辖,将来上面一严起来,少不了是我的破绽……所以不光是青鱼帮,青鱼帮是最大的一个,也是最要害的一个,因为尚善坊挨着天街,遥遥对着宫门,最麻烦,而其他三坊也都少不了一些零七八碎……我就是想让他们暂且收一收,别给我惹祸。” 这倒是合情合理。 不过…… “属下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张行认真回复。“官兵捉贼,理所当然……旗主既然想让他们收手,摆开车马明晃晃的号令起来便是,我们二人也自当奉命而为,为何要私下与我们讲?还说要借我们面生好做事?” “因为其他脸熟的,早就跟这些帮派、流氓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冯庸放下筷子,捻须苦笑。“你们信不信,我这番忧心说给其他兄弟们来讲,他们只会觉得我聒噪,叨扰他们发财,事情不到头,他们没这个见识的……” 听到此处,小赵校尉明显摸了下鼻子。 “好不容易说明白了,他们再去跟那些人讲,怕是讲着讲着就喝起来了,然后收了钱回家睡觉,没人当回事。”冯庸继续言道。“总之,我是想越过他们,直接把事情拾掇干净。” “我懂了。”小赵‘校尉’听到这里终于也醒悟。“大哥的意思是,借我们面生,出去做个黑脸,立个威风……而这些生意都有自家兄弟的掺和,所以才说是得罪人的差事?” “不错,我的本意是,小张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敢下手,小赵虽然脸生,但一打听都知道是我的梯己人,你们俩出面,带人将其他三个坊的零散生意给扫了,该抓抓,该打打,该掀摊子掀摊子,三个坊扫荡一圈后,威风立起来,让青鱼帮的孙倭瓜晓得我的决心了,我便好出面郑重其事与他说个正经的道来。”冯庸终于说出了要求。“不过你们放心,断不会让你们白做恶人的……你们若应下,今日你们走时我便给你们每人二十贯辛苦钱,而若是做的妥当,事成后再给你们每人二十贯。” 孬好是经历过几回生死的,得罪人不得罪人张行是混不在意的……或者说,人家冯庸也正是以为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在乎这些,才找他来的……但同样的道理,钱不钱的,张行此时也不甚在意。 要是想来钓他,还真不如人家白巡检来一句‘我家的书以后许你借着来看’更有效力。 所以这件事情,于冯总旗而言算是合情合理,对张行来说算是可有可无。 但怎么说呢? 正因为是合情合理与可有可无之事,那么人家上司姿态做的这么足,恐怕也不好拒绝。 就在张行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赵果然忍耐不住先开口,却又语出惊人:“大哥……我不要这四十贯,我还能再给你十贯家底,只让小玉从了我……如何?” 冯庸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你只是无聊与她调笑……却是真看上她了吗?” “是真看上了,我还想请嫂嫂到时候开释她的奴籍。”小赵满脸通红,同时压低了声音。 “小赵。”冯总旗见状非但没有点头,反而微微摇头。“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道四十贯文是多大一笔钱?东都这里虽然钱越来越不值钱,但依然算是半笔安身立命的资本,便是一时凑不起,买不了宅子、铺子,挂在我这里,寻个铺子、生意入股,也是妥当的,你却要换一个使女?你可想好了吗?” “我决心已下。”小赵回头看了眼闭着的房门,声音愈发低沉,脸也愈发红了起来。“只要大哥将小玉许了我,刀山火海我都愿意替大哥去走一趟……” “没让你去趟刀山火海,人手给你们配齐,只是要得罪同僚和一些场面人罢了。”冯庸瞥了一眼一直一声不吭的张行,对小赵嗔怪道。“而且你把话说这么开,让人家小张怎么办?” 小赵赶紧来看张行。 张行心中无语,却也只好替这位赵‘校尉’来向冯总旗讨个准话:“如此说来,旗主是已经应许了赵校尉吗?” “那是自然。”冯庸捻须而笑。 小赵当即大喜,而张行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做恶人,稍一思索便点下头来。 就这样,事情谈妥,酒席散掉,小赵又去与小玉盘桓不提,那冯总旗的夫人果然过来亲手给张行送了一包银子……不多,十三两……没办法的,这年头白银兑换铜钱的市价比官价要高许多,但据说这些日子涨的更快,年初二十贯还能换十五六两呢,转眼间就只值十三两了。 张行将褡裢挂在腰间,将银包塞入怀中裹紧,打个招呼,便请人帮忙放了梯子,从水街那边往归修业坊。 到此时,外面已经是暮色茫茫一片,便是水街都安静了不少,想来除了几个指定的夜市,其他各处早已经净街,但无所谓,张行一身净街虎打扮,谁也不惧,只是提着灯笼,踱着步,便回到了修业坊坊门处,然后稍微呼喊了一下坊吏刘老哥。 刘坊主也不敢开坊门,竟也放下一个梯子出来,让张行攀附过来。 张行提着灯笼,单手攀梯,临到墙头,挂上灯笼,借了刘坊主一把手,便直接翻了上去。然后又等到对方收梯放好后,才打着灯笼往自己的小院而去,而人家刘老哥明显周全,大概是看到张行喝了酒,又跟着送了几步,一直到院门前才停住。 但也就是此时,来到院门前的张行非但没有开门,反而猛地回头,盯住了就在身后的刘坊主。 刘坊主被盯得发毛,一时也怔在原地,半晌方才干笑着出声:“张校尉这是喝迷瞪了?要老哥我给你开锁?” “不是。” 张行等到对方开口,似笑非笑。“我是忽然清醒了,想起一些事情……坊主认得我们冯总旗吗?” “这话说的,冯总旗正管着这四个坊,虽说一个属靖安台,一个属河南县,但到底是叠着的,如何不认得?”刘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