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 下一场戏
。 胡安的面孔,正在他头上几寸之处浮着;一只眼球被枪弹吞没之前,黑眼珠正好转下来,与他的目光碰上了。 即使是院丸嗣,也难得地愣住了一刹那。 小手枪的威力远不如蝎式冲锋枪,胡安的脸好像被雨水击打的湖面,波荡起伏闪烁不安,明明已经失了形状,却还勉强浮于黑暗之上;只是每一下枪响后,脸就似乎后退了几分。 枪声一停,院丸嗣立刻撑着没受伤的腿站起身,右手同时在空中抡出了一道弧线——化妆椅砸在门上,一声震响之中,椅子碎裂开绽,碎木片飞溅之中,那道门终于又沉又缓地重新合拢了;即使是这么沉的力量,好像也是勉强才将门挤上的。 门上齿条关上时那一声特别轻,好像只要用指甲尖一推,门就会重新滑开。 “把门压住,”那女人好像完全把他当成了下属,命令一个接一个,“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院丸嗣喘息着走近门边,顺从地伸手抵在门上。他看了看门下黑漆漆的缝隙,离自己脚尖不过几厘米之遥。 有本事就伸进来,他心想,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你要干什么?”他回头问了一句。 她正伏在地上,不知在一片废墟似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东西,长裙散开成了一片血泊。 “你等着就行了,”她显然没有做事对人解释的习惯。 院丸嗣忽然笑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笑意,但是眼下的情况实在叫他想要发笑——一两分钟还在生死相搏的二人,现在不约而同地都不提了,好像有导演喊了一声停,他们就顺势进入了下一场戏。 就算今晚可能是这一场虚妄人生的最后一夜,他依然觉得好笑。 女人抬起头,化妆镜里映出了她的脸。他见过许多美丽的女人,但没有一张脸,像她的一样,能让他看见一个沉沦黑暗的世界——还真适合今夜。 她从镜子里看着院丸嗣,好像感觉到了同样的荒谬,也笑了起来。 “康斯汀奈,”她喃喃地以气声说道。 康斯汀奈,康斯汀奈。 在他的牙齿与舌头之间,她的名字被无声地轻轻噬咬着。 “院丸嗣。” 她慢慢舔了一下被打破的嘴唇,干涸的血迹被舔去了,新鲜的血渗了出来。 仿佛自己的名字伴随着她的血,被一起吞了进去。 “你觉得门外是什么?”院丸嗣扫了一眼门下的缝隙,问道。 “我不关心。”康斯汀奈直起腰,手里多了一个东西——正是他进门时,她看着的那部手机。 院丸嗣不吃惊,想了想,耸了一下肩膀。 他也不关心。在看过车厢里的黑暗之后,他依然照计划,平静地杀死了胡安。 本来就是生存在黑暗里的人,某一天从此黑暗换成了彼黑暗,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分别。 “那个钢琴师,”康斯汀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竟解释了一句,“我之前让他在楼下等着。” “俱乐部可能都被黑暗充斥了……” “让他炸了就行了吧,”康斯汀奈说,举起手机。“你不是已经试过一次了吗?” 炸半节车厢,和炸半栋楼——也没多大分别。 康斯汀奈与手机这种东西并不怎么相配。他看着那手机贴上她的面颊,在寂静的房间里,听见它体内响了一声淡淡的通话音。 紧接着,门外就清晰地响起了一道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