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 终唱
“你应该也明白,”院丸嗣慢慢地说,“如果要逃生的话……这不仅仅是一个谁先上去的问题。” 康斯汀奈从鼻子里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一个音符,也像是一个问号。 他们都想杀了对方,但现在也都意识到,他们恐怕杀不死对方了。剩下的问题,就是他们如何才能彼此配合着逃出去——或者说,如何才能相信对方确实正在配合自己。 “先上去的人能否活命,取决于底下的人能不能一直为他盯住黑暗……”院丸嗣声气低缓地说:“在第一个人上去之后,第二个人能否顺利爬上去,则取决于逃生通道里的人做同样的事。” 她懒洋洋地笑了一声。“你能信得过我吗?有的时候,连我都不相信自己呢。” 院丸嗣直觉她的话没有说完——他不愿意她活着,却愿意她能多说几句话。 “我的欲望,我的目标,我的性命……那些我觉得我想要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不是有人每夜在我耳边告诉我的?”康斯汀奈柔声说,“他们说,人在睡觉的时候,潜意识会更容易接受暗示。” 如果不是她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黑暗,他几乎要以为她忘了眼下的处境。 “我从来不让人知道我在哪里睡觉。”院丸嗣笑了一声。 “我也是。可是,还有我自己呢……每一天快要醒来的时候,我都不得不把梦里出现的人全都杀掉……免得他们跟进我的白天。” 太巧了……从血泊里醒来的感觉,院丸嗣并不陌生。 梦醒之前杀掉的人,在夜晚的黑暗里就又会翻腾着浮起来;今夜,其实与以往任何一夜并没有区别。 或许他现在也在做梦,才会遇见这个女人。 他不能让这个女人跟进他的白天。 ……想必康斯汀奈也是一样的念头吧? “我们不需要相信彼此,”院丸嗣说着,用脚尖将桌上杂物扫干净,只朝她挪近了一步,就已经快要挨上她的肩膀了。“我们只要把彼此固定在身边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康斯汀奈明明没有受皮肉伤,说话时,却仿佛有黏厚血腥气从他耳旁吹过去。“只要我们一直靠得足够近,就不必担心另一个人会转开眼睛了?” 正是这样——当他们紧紧挨着彼此的时候,只需要一个人的目光就能阻止黑暗前进;如果要保住自己,就不能对另一个人下手。 “我不介意。”康斯汀奈的声音哑了几分,“问题是……你敢抱住我么?” 院丸嗣舔了一下干燥开裂的嘴唇。自从从俱乐部桌边起身开始,他今夜一直滴水未进;直到现在,他感觉到了喉咙里枯痒的渴望。 “不需要,” 他假装没有听见康斯汀奈那一声拉长的、失望的“噢”。他伸手解下腰带,将皮带另一头递给她,说:“用它系紧胳膊。”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握住了皮带,指间对它的每一下翻转抚摸,都透过皮带传到了他的手上。他不能转头看,他只能一直盯着面前翻滚的黑暗。 “在系上它之前……我想问问,谁第一个上去才好?” “我来吧。”院丸嗣压下了一声喘息,说:“我已经看腻这团黑暗了。” “那么,你不能系在手臂上。”康斯汀奈笑着说,“你把它系在脖子上。” “为什么?” 他在问话时,已经重新抽回了皮带,近乎温顺地将皮带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 “虽然这条通道是为了逃生用的,我还加装了方便攀爬的扶梯……可是它本质上毕竟仍旧是一条通风管道。你爬上去之后,如果一缩头,我在下面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像叹息,也像调笑似的说:“我一拽,你就不得不伸出头,我才能放心,是不是?” 当黑色皮带扣针穿过孔洞,在他喉结下方系紧的那一刻,康斯汀奈的声音像是从梦里传出来的。 “乖狗。” 院丸嗣没忍住,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将皮带另一头绕过她的手腕,死死系进了她的皮肤里——他虽然看也没看她,手上却下了死劲,简直像是要切断她的血脉一样,让康斯汀奈的声音都痛得发起了颤。 “没有必要系一个死结嘛,”她抚摸着手腕上的皮带,笑着问:“你现在放心了吗?” 院丸嗣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慢慢从那团黑暗上一路上移;随着他抬起头,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脱离了黑暗,落在了天花板上一个黑洞洞的方出口上。 皮带扣压在喉结下,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 他从逃生口上转过眼睛,落在了康斯汀奈的侧脸上,一半是光,一半是深渊。 她正望着化妆室里的黑暗——她竟然没有转过头,任黑暗席卷上来,吞掉他们两个,反而叫他隐约有点惊奇。 院丸嗣伸长手臂,果然从出口边缘摸到了简易梯的把手。 “我要拉梯子下来了,”他提醒了一声,看着康斯汀奈安静地往化妆桌边缘迈了一步。她的一只窄窄瘦瘦的脚搭在桌外,脚尖转着圈,好像在诱惑黑暗扑上来,好像在诱惑他伸手将她推下去。 院丸嗣多用上了几分意志力才扭过头,将简易梯拽了下来。 他忍着腿上伤痛,迅速爬上了逃生口;因皮带长度限制,康斯汀奈退至梯子旁,手腕也举进了半空里。 院丸嗣好不容易,才在狭窄的逃生口里转过身体。 “现在该轮到我了?”她望着房间里的黑暗,紧紧攥着皮带。“别让我等太久,不然我以为你要解开皮带的时候,我会把你拉下来的。” 院丸嗣没有去碰脖子上的皮带。一点点触动,都有可能传到她的皮肤上。 他趴在通道里,从逃生口里探出目光,看着房间里的黑暗,低声说:“你上来吧,我替你盯住了。” 康斯汀奈似乎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仍旧没有从黑暗上移开眼睛,只是摸索着抓住了简易梯。 “我八九岁的时候,住在郊外一栋大屋里。那栋大屋里有一个阁楼,也是需要拉下阁楼楼梯才能爬进去。跟这一条简易梯有点像,不过比它沉重牢靠得多。” 院丸嗣意识到,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