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 暗夜各来去
一想到少主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依靠,徐建清老奸巨猾的心也热了一点软了一点,顺着黑侍尊的话风道: “那棋局是有些意思,您心胸眼界自来高人一等,运筹帷幄自然是不在话下,您若去下那盘棋……” 说到这里,徐建清犯了难,心里嘀咕起来,他不知道黑侍尊说的“那小子”是道门的祈宁之,还是己方的张文可。 按理说,少主他是魔门的黑侍尊。 可是,传音纷纷,这位少主的经历…… “哼,我若去下这盘棋,哪会下得那么乱七八糟?我在雪卫眼里看到的,什么松子儿、元宵,烤鸡腿的,道门就培育出了这样的人物?上不得台面!要不是我只能借用雪卫身躯,我都要掀了那棋盘!” 黑侍尊竟然说得愤愤,竟然流露出普通人的情绪。 徐建清心里一抖,不敢再接话了。 “要是我去下棋……” 黑侍尊说了一半,却也不再往下说了。 他能说什么?说他会更默契?可意会的暗语会更多?与上清山的李幼蕖会配合得更加天衣无缝? 徐建清额头渗出了汗水,他听这位少主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满是不甘?竟然站在道门那个祈宁之的位置,假想在指挥那个李幼蕖走棋? “少主,这话说不得。这是在属以来,能让他斗胆说出真心话的,可没几个。 可能有些冒险,可他此时不得不说。 黑侍尊的眼神自空中转回来,盯着徐建清半晌不语。 徐建清神色虽然惶恐,但并不退缩,丝毫不动,任由额头汗滴流下。 黑侍尊突然“嗤”地一笑: “你以为我会干什么?我不过是嫌那棋局走得乱七八糟,一时看不得蠢人罢了。人家有谱,你们没谱,张文可是白长了个聪明面孔!还自以为高明,跟着人家亦步亦趋,以为这样就能占便宜了?” 徐建清听得苦笑,他简直不知道面前这位少主是帮着谁的,是气恼张文可不争气,还是夸敌方走得好? 他顿了顿,还是道: “说实话,当时大家都不太有把握,也就张文可懂一点棋局。要是我们上,多半更差。而且,这样的棋路,开始也是奏效了的。” 难得,当时徐建清跟着孔唐后面,对张文可与邝沅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表现得不以为然,此刻竟然说了句公道话。 因为这是在少主面前,不是拉踩的时候,也要让少主得到更公允的信息。 黑侍尊一声哂笑: “可笑你们糊涂无用。对方也没什么高明的路数,就是仗着配合尚有几分默契,你们就全然接不上了。说起来,还是平时只顾着勾心斗角,没一个真正为了圣门大业能做到精诚无私的。 “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我只说一句,白驹城事了,一切按计划行事!你们务必拿出全力,若还是为了保全那点私利,拉拉扯扯互相牵制甚至拖后腿,休怪我找上乌思玄,碎剁了孔唐那几个!” 话越说越狠厉。 这才是雄才伟略、英明神武的魔门少主该有的态度! 徐建清心里一轻,再度俯下身去: “属下听令!少主放心,管教那几个道门小儿有来无回!” “掌中转日月,山河入毫厘。且将棋作世,孰知世如棋……” 黑侍尊喃喃了几句,重复的正是丰阊谷谷主在棋局开始之前的所言,他语气竟然有些怅怅: “这姓廉的,有点见识,算是个人才,可惜……” 徐建清自认他懂少主的心思,是可惜这廉澄迈执意中立,不肯归于魔门。 “属下也觉得,这位廉谷主似乎身兼数家之长,若他得见少主,定然为少主天资所折服,归于圣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徐建清斟酌着说道。 “哈!”黑侍尊仰头一笑,“天下英才多矣,也不必将此人放在心上。我不过是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关于棋局的话,有人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一时有所感触。你觉得如何?” 徐建清哪里懂这些?少主的意思是……是刚刚所说的,要笑在最后是吗?他干笑两声,道:“少主高见。” 黑侍尊只当没听见徐建清这句奉承,撑着雪人那粗苯的身躯竟然踱了两步,突然念念有词: “局定宪矩,道列经纬。 生杀在手,与夺指颐。 虑患谋身,筭着运甓。 暗查几微,自见玄机。” 念罢,他一振双臂,圆滚滚的身躯上雪块簌簌而落,颇有些滑稽,可即使是隔着面具,徐建清依然能感受到少主的激越昂扬之意。 “怎么样?我若是去,取胜定然是易如反掌!” 徐建清心怀激荡。 他当然还是没听懂。 可是这不妨碍他打心底佩服少主的悟性与胸怀。 和刚刚那什么寡淡无味、毫无进取之意的“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相比,少主刚刚所念的这一长段虽然佶屈聱牙,却听起来很是艰深高明。 少主的领悟力,比起三大宗主都要高出数筹。 果然不愧为他徐建清的少主! 徐建清多少年前选定了自己的主子,以为从此可以大展宏图,开辟不凡基业。 没想到天翻地覆,高楼转眼坍塌。 他只能凭着一张老脸和油嘴,不惜被人看作坑蒙拐骗之徒,百般偷生,苟且混日,四处逢迎。 所幸,奸诈油滑、黑心厚皮在圣门里是挺好的一张护身符。 所幸老天有眼,终于等到少主降世。 他徐建清终于能亲手扶起断折了的理想大旗,为昔日主人描绘出的那张盛世宏图实现有望而带着劲地活下去、干下去。 …… 幼蕖与祈宁之回程更为迅捷。一来是两条青云障残缕融合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二来是事情顺利,未免有些春风得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