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弄得现在前朝众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没几个人敢在天门殿内大声说话。若真有需得上头决策拿主意的事,一个个都宁愿下了朝去找太子和丞相,而后再由着太子亲自问过他老子的意见——这么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才能勉强把事情敲定。
毕竟再怎么暴躁,也不能解决了儿子的。
只是为难了刘郢,也没少挨他爹的骂。有一回上禀修缮祖庙的事,就因为话里头不小心提到了魏南王,就被成帝气急败坏地丢了手炉下去,当场给砸破了脑袋。
听说当时血留了前殿一地,瘆人得紧。几个常侍郎随即赶往金阳殿回话,让太子妃去把太子接回去养伤。
申容就跪在天门殿前蓄了许久的泪水,等刘郢一出来,哭成了泪人一样地去扶他。
“往后在父皇面前,您定要把话往肚子里滚上三圈,再吐出来的。”
刘郢着实伤得不轻,差点没晕过去,出来都是由两个黄门郎架着胳膊出来的。
都这样了,还不忘冲着申容笑两下,“没事,他没下死手。”
申容一时间又是哭又是笑的。
这人你说他精明着的吧,又时不时透着一股傻气。成帝当然不能下死手了,毕竟亲生的一个儿子,还是培养了好几年的储君儿子。
他是头疼脾气大了,又不是疯了。
要是就为了一个魏南王而杀了儿子,那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刘子昭干脆把通敌叛国落实,重新换个君主吧。
这样的状态就一直持续到年底,成帝头痛的症状仍不见好转,年前更是连着罢了三期朝会,就让太子直接坐天门殿帝位上去监国。
若不是成帝性子颇为强硬,只怕朝中当真要有人上言直接传位给太子得了。
可这话毕竟没人敢说,哪怕是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毕貹。他现在都得权衡利弊,小心回话。不然成帝说不准什么时候头疼起来,虽不至于会杀了他,但若要罚他的食邑,也颇为划不来。
国朝官员大多都是新任没多少年的,除了像田子士那样的世代商户、或者郑老将军手下的那几个武将。其余大部分人都是贫苦的下层人士出身,因为有战功才入的政坛。所以手上家产并不算丰盈,那几千、几百户的食邑,且都还宝贝着。
谁也不想因为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就给丢了。
但憋得久了也有憋得久的弊端,一些要解决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朝臣们难免不会因为其中涉及到各自的利益,而在私底下或列为朋党或两相倾轧。
久而久之,中央官员之中,除了因储位而划分的党派,更多了好些因为施行新政、修建河堤、削弱外戚、反腐倡廉等等一系列问题而对立起来的党派。
乱势逐渐形成,连着皇家每年年底的年宴都耽搁了,也没人敢提冬狩的事。
然而饶是如此,暂理朝政的太子看起来却并不慌乱。不仅不慌,还在这把乱势的火里添了一把油——批错了奏章,导致发下去的诏书足足延了大半个月。
虽没有涉及到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但也还是引起了一小众人的不满。
于是废立储的风波便又被小小地抬起来一次,都差点要闹到养病的成帝跟前。后来好在是有御史大夫李德和太尉的及时出面调停,三公里头出了两个,才总算将这一场风波渐渐平息。
但是说到底,还是让太子落了个差印象的,尤其另一位候选人益北王还那样的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些事说乱归乱,期间因为郑皇后一直没明着暗着参与,只安心照顾着自己的孩子,所以暂时没殃及到后宫。
女人们之间都还好。
后宫之主都表现得如此了,其他女人只能是更安定的,照常该怎么还是怎么,投壶、赏雪、饮酒、听曲,深宫中莺莺燕燕们的玩乐仍旧没停下。
里头若真要说一个紧张的,估计也就只有金阳殿里的申储妃了。
这段时间她私底下做的动作也不少,除了从南宫往申府递信——示意申安国不得随意发表对立言论以外,还让明生吩咐安排进申府的人盯紧着些,尤其那几个不清白的叔婶,想着办法拦住不得往外去惹事。
但愿万无一失,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