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
万剑宗。
已经恢复本来样貌的连石青回过头来，微风吹起他散落的发丝，他眉头轻蹙，黑眼珠浸在烟蓝色的一池冰川中，冷冽又清澈。
前来汇报的甘星阑愣了愣，十三年过去，无论看几次，都不是很适应连石青这个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何十三年前甫一从幻境中醒来就看到连石青变了个样子，但修真界秘密实在太多，更何况是师长的秘密，无人敢去询问。
更何况，被前世记忆冲击的他们根本无暇多顾，这十年来，无数人为心魔所困，亦或是困在前世死亡的那一天，修为毫无寸进。
只是江晚宁倒是过得滋润。
连石青拨开遮挡视线的飘逸长发，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过分融合的脸，樱粉色的嘴唇抿起。
甘星阑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闭上。
冰冷的泉水看向了他，甘星阑终于忍不住吐槽的欲望：“师尊，您……”
连石青早有预料，当初他选择捏造一副相貌便是出于此等原因，人长得太美也是罪过。
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瞬间破坏了他的外貌营造出来的美人蹙眉的忧愁氛围。
“说说吧，你对修真界……和万剑宗的看法。”
说到万剑宗，连石青平添疲惫。
楚离是他一手带大的，即使他杀了被他重点培养的殷神悦，连石青也不忍心怪他，更何况，只要天下乃第一剑修在，万剑宗就足以屹立山巅。
与之相比，殷神悦只是宗主候选人，分量还是不够重。
“自……那件事后，我宗弟子大多产生了心魔，修为不得寸进。”
万剑宗“秋知意”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万剑宗所有人的禁忌，不能说、不敢想、不愿念，甘星阑将要说出口的三个字咽下。
“姜师叔与宗主打了一场后，从醴居取出……的所有物品以及她酿下的朱雾，再不踏出怀礼峰半步，若非云长老阻拦，怕是要立下言灵与万剑宗断绝关系，即使如此，姜师叔也不再理会万剑宗所有事务。
“清秋长老整日酗酒，倒是与……离开之前一样。
“云长老亦是如此，在……之后不知为何元气大伤，即使现在都时常休眠。
“其余长老一如往常。
“弟子中，江晚宁已经化神，修星树已经元婴，张采书已经金丹巅峰，并找到了自己的道，名为——守护。”
甘星阑说到这里顿了顿，江晚宁虽不知为何晋升，毕竟她若说前两年还算努力，但后来就完全自暴自弃，偏偏修为却向吃饭喝水一样，毫无瓶颈。
也因此，让众人对她所谓“凤星”的身份有了真正认识。
张采书更不必说，她本就刻苦，从一介外门成为长老亲传，只是自秋知意离开后，她同样也岑寂了颇长一段时间，再出现，便是以殷神悦和秋知意的结合体出现。
她温柔又冷漠、尽职尽责却又高不可攀，是一代弟子眼中新的标杆。
只是她若非任务，大多时间都守在怀礼峰。
她不必说原因，众人却都知道。
她想要让秋知意知道，有人愿意一直等着她，等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家。
也因此，张采书的道最终是守护，无人惊讶。
“殷楚楚自七年前告别奉辙长老后，就再无音信，最近传来消息，似是已经筑基巅峰，剑意隐有雏形——知我心。
“谢涯知至今没有消息，宗主自被……一剑穿心后就一直在醴居并不愿出门，亦不愿疗伤。”
连石青点点头，纤长细密的睫毛盖住他的眼睛，一片瓷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用手敲击桌子。
“继续。”
甘星阑咽了咽口水，连石青虽然恢复了本来样貌，弱柳扶风、温润如玉，但是与他之前和蔼的样子比起来，如今的反倒更显威势。
仿若不见底的深潭，看上去美丽，致命危险却隐藏在其中，只等不知情的人入内，慢慢将之溺毙。
虽是连石青一手带大，甘星阑此时却丝毫不敢松懈。
“万剑宗的大多弟子都为心魔所困，至于新的弟子招收，大多都被破命门所纳。
“尤其是在魔界以‘为秋知意报仇’为由头频频攻击修真界后，弟子更是稀缺。
“只是此种宣言，被鬼阁和浮梦岛速速压下，甚至……兽宗和普陀寺亦参与其中。天机阁的道子青冥似与秋知意颇为亲密，只是在秋知意失踪后，他也不见了踪影。
“鬼阁与墨阁合并为一个宗门，名为影楼，浮梦岛岛主雪拒霜昏迷至今，副岛主顾图南曾是现在也是破命门的掌门，如今已经练虚。”
“白鹿书院在温知新从浮梦岛回归后大肆整顿，如今万剑宗的人手只能安插在外门，隐约知道她是在浮世秘境中得到的机缘。
“清流剑派尚无动静，天机阁亦是如此，魔族频频异动，但似乎只是君晏的一股势力，并无其他势力插手其中，更有甚者，听说魔族内部还有战争。
“在十年间，万剑宗甚至其他小宗门不断发现心神被人操纵亦或是蛊惑之人，经查证，在发作之时身上皆会有一朵黑色的虞美人，范围越大，越容易被控制。然这些人在平时并无异样，九宗中仅有天机阁、影楼和普陀寺并未出现过。”
甘星阑敢用连石青的盛世美颜发誓他在说到天机阁的时候听到连石青“嗤”了一声。
天机阁威慑长达千万年，他不敢妄动，僵硬地站在原地。
“江晚宁呢？”
“正在……”酗酒……
连石青兴致缺缺地摆摆手。
“算了，不用说我都知道，她又在酗酒。”
甘星阑点点头，像是雕塑，一动不动。
半晌，连石青悬空的食指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笃”声。
“知道了，出去吧。”
甘星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对着连石青回道。
“师尊，弟子告退。”
连石青并未回应，他撑着额头，一副睡着的样子，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神色。
甘星阑面对着连石青后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房门。
在房门彻底关上前，有一道轻轻的叹息从门缝中溜出，似是嘲讽，又似是感慨。
“秋知意……哈。”
甘星阑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