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银白淹没。 殿内,晋侯再次挥落药盏,对侍人大发雷霆。 “滚!” 乌黑的药汁泼洒在地,冒丝丝缕缕的热气。很快有婢仆跪地擦干,不留丁点痕迹。 林珩走入殿内时,侍人又送上一盏药。 殿内摆放三只药炉,分有药奴看守。只要炉火不熄,汤药会源源不断送上。晋侯可以尽情砸,按方熬煮的汤药要多少有多少。 “父君,您这是何必。” 林珩迈步走上前,见晋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接过侍人手中的汤药,准备亲自喂给他服下。 “马桂。” “诺。” 马桂应声走上前,替代服侍在榻边的侍人,双手扣住晋侯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逆子,你敢?!” 晋侯勃然大怒,对林珩大声咆哮。 林珩不以为意,手托药盏微微欠身,单手扣住晋侯的下巴,将仍有些烫的汤药灌进他的嘴里。 “父君,有病要服药。” 晋侯面庞涨红,眼底爬上血丝。 林珩始终面不改色,双手极稳。直至药盏清空,他才退后半步,上下打量着晋侯,满意地点了点。 殿内侍婢胆战心惊,惊惧交加不敢抬。 汤药开始发挥作用,晋侯疼的症状减轻,四肢愈发绵软,身躯无力,烂泥一般仰面瘫倒。 “退下。” 林珩摆了摆手,婢仆和药奴如蒙大赦,迅速退殿外,身后似有猛兽追杀。 “马桂,你退下。” “诺。” 马桂躬身领命,殿时合拢殿门。 一声钝响,门扉紧闭。 殿内仅剩父子两人,短暂陷入寂静。 烛火照亮屏风,猛虎下山其状狰狞,尖牙利爪寒光慑人。双瞳仿佛被火点燃,愈发显得凶狠。 “父君,我母早产病弱,皆是您的授意?” 林珩垂眸凝视晋侯,双手袖在身前。烛光映在他脸上,半面明亮,半面黑暗。 他没有任何提示,直接开门见山。 猝不及防下,晋侯不由得愣在当场。他迎上林珩的目光,没看到愤怒,没看到痛苦,只有冷漠和平静。 意外地,晋侯冷静下来。 癫狂和暴躁消失无踪,布满血丝的双眼闪烁不定。纵然不开,给了林珩想要的答案。 “为何?”林珩歪了下,专心致志看向晋侯,“因为安平君?” 晋侯猛然一震,一句脱而:“你如何知道?” “果然。” 林珩直起身,摇叹息。 他的反应委实乎预料,再一次让晋侯愣住。 片刻后,晋侯冷笑声:“你既然查旧,当知智姜必死的缘由。我不该心慈手软让你活到今日!” 林珩没有被激怒,自始至终神情冷漠,甚至有几分无趣和漫不经心。 “父君,常年自欺欺人,莫要真将自己骗了。”林珩扣住手指,拇指摩挲食指指节,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您早年曾锐意进取,浸淫政治多年,岂会猜不安平君真实用意。” 晋侯唇角紧抿,默不作声。 “安平君身为大父长子,战功彪炳,距世子位仅一步遥,最终却一败涂地,只能落寞为君守陵。以他的性格抱负,仰慕我母实是笑。他要的是搅动风雨,要的是君臣失和,要的是晋国大乱!” “一派胡言!”晋侯高声驳斥,却是色厉内荏苍白无力。 “胡言与否,父君心中一清二楚。”林珩近前半步,锁定晋侯的目光,不容许他闪躲,“父君,你能猜真相,偏要欺我母,甚至夺她性命,不过是早疑智氏,终于有了下手的借,顺水推舟罢了。” “住!” 林珩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安平君遣散门客,身后势力早被打散。有上京旨意,他永远无触碰国君宝印。对他的猜忌不过是引子,你真想除掉的是智氏,是勋旧。可你不敢直接动手,不敢像大父一挥刀。” “我让你住!” 晋侯恼羞成怒猛扑向林珩,可他忘记了自身状况,非但没能阻止林珩,反而滚落床榻重重摔向地面。 声响传殿外,廊下侍婢皆心一惊。 看向守在殿门前的马桂,见其神情自若毫无忧色,众人知趣地收敛心神,权当自己耳聋,对殿内动静一无所知。 大殿内,林珩站在晋侯身前,见他狼狈趴在床脚,半点没有搀扶的意图。 “大父英雄一,杀伐果决,三军如臂指使。刀锋所向诸侯避让,霸道纵横,天子不敢小觑。” 林珩娓娓道君功业,旋即锋一转,提及晋侯所为。 “反观父君,知勋旧傲慢却无力弹压。欲仿效大父,却只知其表未识其里。拔擢新氏族未能压服勋旧,反而闹得前朝乌烟瘴气,至今无收拾。” 晋侯想要撑起身,努力数次皆以失败告终。 林珩蹲下-身,单膝支地。腰间玉饰垂落,精美的雕纹闯入晋侯眼帘。螭龙盘尾,传承自君,由国夫人赠给林珩,作为他的辰礼。 看到熟悉的雕刻,旧日回忆涌入脑海,沉重的压力如有实质,晋侯悚然一惊。 “休逞舌利。”晋侯颤抖着手臂抓着床柱坐起身,“勋旧势大,军政操控在手,换你又能如何?” “若我主政,自然是杀。”林珩掸了掸衣袖,云淡风轻道。 “杀?你说得简单。” “莫非很难?”林珩看着晋侯,貌似不解他的想,“父君,您手握虎符,可随时调动中军,屠智氏满门又如何?” “智氏统领下军,岂会坐以待毙。”晋侯面带讥讽,冷嘲道。 “下军?”林珩摇失笑,“父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