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中毒,君上脱不开干系,狐氏就是君上的刀。如今罪妇行一步,公子,你马上就会踏上后尘。惜公子仁慈,许你一个面。如你这般罪人,本不配氏族之刑,就该如胡奴一样拖马后,任凭砂石磨砺,肉枯骨裂而死!” 公子眦目欲裂,隔着一道栅栏愤怒咒骂,却拿马桂无奈何。 “阉奴,你不得好死!” 马桂却是笑了。 他直起身后退半步,随手丢掉陶罐。 一声脆响,陶罐砸雪地上,当场四分五裂。 “回城,向公子复命。” 不理会公子的咆哮,马桂施施然登上马车,命马奴调头。 小奴利落地爬上车栏,稳稳坐车上,一个个数着栅栏里的人,模样天真却透出残忍。 “药奴,记着,敢对公子不利之人,注定要死无葬身之地,死后挫骨扬灰。”马桂的声音传来,阴测测,令人寒毛倒竖。 小奴却咧开嘴角,清脆地应道:“桂翁放心,我一定牢牢记住。” “乖。” 马桂笑了。 不再是皮笑肉不笑,真切透出几分慈爱。 马车行入城内,逆风穿过街,停晋侯宫前。 马桂和小奴走下马车,后者跟着侍人离开,他则快步穿过宫道去往林华殿。 殿门前,马桂遇上脚步匆匆的马塘。 “事办成了?” “成了。” 兄弟俩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极低。 “昏君入郑,郑侯欲借机生事。” “郑侯野心勃勃,早对边境数城虎视眈眈。” “珍夫人传回消息,昏君本欲西行,继而北上。不料被郑拦截,如今困郑国。” “西行,北上。” 马桂陷入沉思,脑子里一念闪过。 莫非要去戎地?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所想。 若是晋侯去了戎地,势必要惹来麻烦。郑国中途拦截,反倒是阴差阳错办了一件好事。 寝殿内,林珩挥退侍婢,仅留许放殿内。 待殿门关闭,他亲自移来两盏铜灯,照亮铺案上的舆图, “郑、晋、犬戎。” 图上线条分明,清楚标注晋国西北边境数座城池。 其中丰、皋二城地处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几度易主,直至晋国兵势鼎盛,才将两地完整纳入版图。 “天子分封,两城原为戎地。”舆图旁堆着数卷竹简,上载开国时分封的领土,明确不包括两地。 “彼时殷民东迁,荒漠之戎徙入旧城。” 丰、皋历悠久,本为殷人建造。历经百年,城池不再适合居住,殷人集东迁进入镐地,戎人占据这片土地。 “放翁,我上京翻阅书,见过成王旨意,言未封之土无主,夺。” “确实如此。”许放颔首道,“丰、皋曾为戎占,惠公开疆驱逐戎人,将二城纳入晋地。惠公薨后,郑国趁丧期抢夺城池,其战不义,国人皆愤慨。孝公继位后,兵夺回两城,入郑百里,割当岁粟麦,掠羊马逾千,奴隶数百。” 许放学识渊博,不亚于一本书。提起晋郑两国的战事,谓信手拈来。 “此后近百年,两国频繁兵,互胜负。至烈公继位,伐邻国犬戎连战连捷,丰、皋再未易主。” 晋烈公,林珩的父,位时武功盖世,氏族咸服。 “烈公薨,今上登位,承余荫兵,伐郑、蔡胜,逐犬戎百里,边境数年安稳。” 许放实事求是,虽不喜晋侯,却不讳言他早年的战功。 追溯二十年,晋侯甚是为,守成绰绰余。没人够想,不过二十年时,他的变化如此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听着许放的讲述,林珩观览舆图,总觉得丰、皋两地的位置熟悉。 他半垂眼帘,手指敲击桌面,脑海中的记忆如走马观花,突然定格某一瞬。 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 石涅。 梦境中,丰、皋两地矿,以石涅为最。此物燃,燃烧时温度极烈,用途甚广。 “放翁,郑伯困父君,对我言出诋毁,分明是欺我年少,以为肃州动荡人心不齐,以为机趁。我不任他轻视。” “公子,冬日不宜战。”许放皱眉道。 “我知。”林珩颔首,目光落图上,认真勾勒边境城池。越看越觉得地狭,理应再扩百里。 “天子压下请封奏疏,事已传出上京。诸侯定然各思量。郑伯率难,余者必接踵而至。当此时,退让隐忍皆不取,当予以迎头痛击,惩前毖后,杀一儆百。” 郑侯主动做出头的椽子,林珩便要以他试刀。 “冬日不宜战,于晋如此,郑亦然。郑侯料定晋不兵,故肆无忌惮。何妨反其道而行,舍弃战车,以骑兵深入,命就食当地。毁城拔邑,灭郑之胆,壮晋之威。” 林珩挥开竹简,将舆图移向正中。 火光映入他的瞳孔,火舌飞窜跳跃。 他所谋不仅是边境城池,更是西北的诸侯国。郑、蔡首当其冲。 “肃州定,若短期兵,氏族会否不愿?”许放担忧道。 “恰恰相反。” 林珩单手覆上舆图,五指缓慢收拢,恰似攥住广袤沃土。 “晋以战立国,国人以战功为荣。氏族要稳固官爵,势必要战场立功。智氏、陶氏等如此,鹿氏、赖氏等更为迫切。” “上万国人滞留肃州非久之计。” “我意组建新军,此番伐郑,正好借势而为。” 林珩侃侃而谈,许放肃然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