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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5 旺生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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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旺生和柳向贞的结婚仪式和福来的基本相同,也是由支书主持。

旺生爷去请支书齐福永的时候很是犹豫,怕请不来大领导,自己攀高不成反而讨来晦气,传出去自己脸面上下不来,当然他现在在村里也没有啥脸面了。他找来小学校长田书有商量,田书有是自己本家,和旺生爷同辈,田书友读过完小,在村上教了很多年书,后来又当了校长,在村上也算有头脸的人物。田书有说,不管请得动请不动,都要先去请,这是咱们的礼数,在这件事上,按说支书不会不给面子,毕竟淄河崖村就是碗口大的地儿,一个村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有,旺生过段时间要和他大儿子一起去铁矿了,一个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出去了就是自己人,这来来回回一块儿照应着,支书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旺生爷硬着头皮去了,正像田书有说的,支书一口应承了。程序都是现成的,过程简单潦草,现场也没有福来的热闹,不是淄河崖村人看人拿菜碟,在看热闹问题上,他们是一样对待的,主要是现在社员都归生产队了,要听队里的统一指挥,上坡下坡都要由队长决定,迎娶送往闹婚礼都要向队长请假,旺生家和队长没多少交情,在队长那儿还挂不上号,人们要赶着上工,所以人就寥寥,倒也省了不少事。

向贞正式出现在社员们面前是婚后第三天早上,那是个晴好的早晨,太阳挂在吊着大钟的柳树上,光线很柔和地抚摸着柳条,从枝叶的缝隙中钻出来,把影子投射到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气息,几口大锅里棒子面汤的香味和咸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人们三三两两的端着饭碗或坐或站,一边嘻嘻哈哈闲扯,见旺生领着媳妇款款地走来,男人女人都看直了眼,停止了手上嘴里的动作。

向贞还是穿着给红英陪嫁时的月白碎花长袖上衣,下身换了一条藏青色裤子,陈旧但不破烂,更显出一种沉稳和庄重,袅袅婷婷,像初春的杨柳,干净清爽,不带一点杂质,脸如白雪,弯眉如月,太阳温润的光线给她的脸涂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无怪乎大家都看呆了,这些在土坷垃中摸爬滚打的农民,平日里看惯了被毒辣辣太阳暴晒后肤色浓重的老婆们,哪见过这样白生生脸面的女人?

向贞结婚的时候,有些人是去看过的,但都是匆匆扫一眼,也就是觉得旺生媳妇长得俊,但人们都认为女人结婚时都是涂脂抹粉,刻意打扮的,结婚第二天你看吧,简直判落两人,福来媳妇还不是个例子?所以众人也没太在意,今天才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愣怔了一会儿,社员们回过神来,开始互相嘲笑对方的失态。看着旺生和向贞盛好了饭,从身边走过,大家把攻击矛头转向旺生,但眼睛还不时地瞄着向贞:“旺生,你小子把嫦娥偷来了?小心王母娘娘发现了,把你媳妇招回去。”

“旺生,你给媳妇涂猪油了?脸上油光放亮的。”

齐志高说:“小媳妇刚结婚,后晌有旺生滋润着,可比涂猪油管用呢。”

话越来越粗,笑越来越放肆。

队长齐洪奎早已经吃完饭了,坐在大灶旁一个树墩子上抽烟,见到向贞的一刹那,很惋惜旺生结婚当天咋不去瞧瞧,闹闹洞房?结婚三日无大小,动手动脚是没人说啥的,但那时候自己干啥去了?这可能是让队长后悔一辈子的事。现在见社员们说话下流,他有些许地不愉快,好像是别人占了便宜似的,他忙站起来说:“都住嘴,胡咧咧啥?人家还是新媳妇呢。”但是他的眼睛却瞅着向贞的脸一刻也不愿离开。

旺生红着脸,只是不说话,向贞倒是落落大方,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

红英过来了,说:“向贞,别听他们唠唠,就当放屁。走,咱俩一块儿吃去。”拉着向贞走了,算是给向贞解了围。

福来本来觉得自己老婆模样还过得去,现在和向贞走在一块儿,就看出差别来了,他用胳膊拐拐旺生一侧的身体,砸着嘴说:“哎,你结婚那天俺见你媳妇来,光忙活了,也没细看,今日一见,还真是俊,要是早知道,就该叫你先娶了俺老婆,俺再看上你老婆,咱俩掉个个儿。”

旺生听到别人夸自己老婆,心里很得意,但故作生气地说:“你胡咧咧啥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福来还不住嘴:“你小子可别忘恩负义呀,你娶这老婆可是有俺一份功劳啊,这么的吧,这么俊的老婆你一走就是半年一年的,你也不放心,俺就先给你占着,总比让别人占着强。”说完哈哈大笑。

旺生知道福来嘴贫,擂了他一拳:“你敢,看俺不把你劈了。”

福来还是笑着:“不让就不让吧,急啥?俺就说先占着,你回来俺再还给你就是了。”

旺生在新婚之后一星期,就到矿上去了,临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小两口百般恩爱之后,旺生枕着向贞的胳膊,头靠着向贞的头,说:“媳妇,俺真不想去了,俺舍不得你,当初福来那小子让俺顶替他的名额,俺还以为是好事呢,要知道有了媳妇这么好,就是去挖金山银山俺也不去。”

向贞说:“你呀,没出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是去当工人,每月按月领钱,那是多好的待遇呀。当时你要不想去,有的是争着去的,人福来是好意。”

“俺知道,反正现在说啥也晚了,那就去吧,俺好好干,多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在村里人面前风风光光的,看谁还说咱成分高,咱也是工人家庭。”旺生下定了决心。

向贞“嗯”了一声,从旺生脖子底下抽出胳膊,说:“睡吧,明儿还早起呢。”

月光透过毛头纸糊的窗户,把橘黄色略带浑浊的光辉洒在对面的墙上,旺生突然坐起来:“哎,俺跟你交代个事儿。”

向贞已经睡意朦胧了,感觉到旺生的异常,立刻惊醒了,问:“咋了?”

旺生说:“俺走了,可能要到过年才能回来呢,这么长时间要是有男人打你的主意,你咋办?”

向贞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说啥呢,咋呼着不睡觉就为说这,把俺看成啥人了?你不相信俺干脆就甭走了呀,省得疑神疑鬼。”

“俺不是说你,俺相信你,但不相信别人。” 旺生狡辩到,本来他也有一点提醒提醒向贞的意思,他的小心眼儿,被向贞猜到了,见向贞生气,赶紧掩饰,“俺老婆俊,你看看他们看你的眼神,色眯眯的,恨不得吃了你的样子,你别多心呀。”

向贞看着旺生急惶惶地解释,柳叶一样的眼睛睁成了绿豆,噗嗤一声笑了:“心眼像眼睛一样小,放心吧,家里还有咱爷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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