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4 向贞怀孕

向贞怀孕了，她没有声张，她觉得，旺生不在家，啥事儿都得自己顶着，每天照常起早贪黑地干活，直到春末，脱下了棉袄棉裤，向贞的肚子明显见大了，红英大吃一惊，说：“咋，你怀上了，几个月了？”

向贞说：“俺也不知道几个月了，反正好几个月没来红了。”

红英忽然来了精神，问：“你感觉咋样？和俺的反应一样吗？俺天天和你一块儿，咋没见你吐？”

红英怀着春花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跟向贞唠叨，就是放个屁，她也会说跟没怀孩子时不一样，这时候她问向贞，也是有一点点私心，她盼望着，向贞怀的孩子也是闺女，这样婆婆对自己的不满就少一些。

向贞说：“俺也吐来，大多时候是后晌吐。”

红英高兴了，说：“那和俺差不多，应该是个闺女。”

这天后晌，向贞做了点针线活儿，插上门栓，准备睡觉了，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向贞警觉起来，大声问：“谁？”很明显，向贞是在警告敲门的人，也是给公公传递信息。

“是俺，你听不出俺的声音吗？快开门！”声音像敲门一样轻，还有些怪声怪调。

向贞听出了是旺生，她在门口停了停，眉毛上扬，嘴角翘起一抹笑，也怪声怪调地说：“你先上北屋跟俺爷说一声，再进来吧，俺早给你留好门了。”

门外的人果然喊：“爷，俺回来了。”

旺生爷开了门：“你咋这时候回来了，黑灯瞎火的。”

旺生进了屋，说：“别吵吵，俺买了点东西。”卸下肩上的东西，解开口袋，掏出两只小锅，两把剪刀。

向贞也来到北屋，顺手掩了一下门，问：“你咋敢带回这些东西来？”

旺生瞅瞅向贞微微隆起的肚子，挠挠头皮，说：“齐志强说你怀上了，他老婆也怀上了，他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没个锅子实在不行，他就托俺到市场上去买，俺就顺便也买了个锅子和剪子，以后用得着。”

齐志强在到矿上之前已经有一个闺女了，前段时间回来时问向贞家需要捎带啥东西，得知向贞已经怀上孩子了，就把信儿捎给旺生了。

向贞低了头，脸上浮出红晕，小声说：“这事儿吆喝啥呀。”

旺生说：“俺可是高兴了好几天，攒了几个班儿就回来待两天。”

向贞说：“正好，家里就缺这些东西，没把剪子啥也干不成，你穿鞋多，再没有剪子就得用手钻鞋底了。”

旺生爷说：“可要藏好了，让人看见了惹麻烦。”

向贞说：“应该没事儿，现在大炼钢铁要求没那么严了，炼钢炉都停了好几个月了，农村哪来那么多钢铁，各家各户都在淘换铁家什。”

旺生说：“那就行，不过还是小心点。”

一回到南屋，旺生动手动脚，迫不及待地想完成那件事。向贞说：“你猴急啥呀，俺可是怀着你的孩子，经不起折腾。”

旺生轻轻地解向贞的衣扣，说：“俺有数，在矿上，都是些结了婚的光棍，嘴一天到晚不闲着，都是噶嚼男女那点事，俺啥经验都知道，放心吧，不会伤着俺儿子。”

“要是俺也生个闺女呢？红英生了个闺女，福来他娘不待见，整天给红英吊脸子。”向贞说，口气中有点不悦。

旺生把向贞搂过来，说：“说真心话，俺当然希望是个儿子，咱爷娘希望传宗接代嘛，但要是闺女，俺也喜欢，都是咱的孩子，俺保证不会嫌弃。”

向贞知道旺生说的是真心话，也就不再言语了，也不再阻拦旺生。

事后，旺生长长地舒出一口起，说：“在矿上没法干，实在受不了，你说结婚前咋不知道有老婆受用呢？当初要是俺早娶了你，俺也不替福来去。”

向贞笑着捶他一拳，说：“都快当爷了，还不见出息。”

旺生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说：“是真的呢，干一天活儿，累得要死，凿石头，抬石头，推石头，到了后晌，就想你，想你想咱儿子，心里就舒坦些。”

旺生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他爬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军用挎包，从里边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向贞一看，是茶叶。

向贞说：“你咋能淘换到这东西？”

入了社之后，购买东西大都凭票，茶叶在大队供销合作社很难买到。

旺生嘻嘻笑，说：“是不好淘换，俺是托齐志强到市里买的，他在伙房里，和外头打交道多，关系也多，有门路。”

向贞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幽幽地说：“你开山挖矿，干那么重的活儿，还想着给俺买茶叶。”

旺生笑了，知道刚才的话让向贞担心了，他亲了向贞一口，安慰说：“别看俺长得不是五大三粗，在矿上干活俺算麻利的，俺不使蛮劲，也经得起摔打，受点苦能给你挣钱买茶叶，值得，就是光想你的苦受不了。”旺生的手又开始不老实。

“你呀，就没个正经样子。”向贞把他的手拿开，说，“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买了茶叶，没给爷？拿到这屋里给俺算啥，要是让爷知道了，咋看俺？”

旺生说：“这是你结婚前要上的，俺记着呢。”

向贞的眼有点潮湿，她也不明白当时为啥要了这么个条件，结婚后都忘了，她把脸贴到旺生胸膛上，说：“俺就是那样一说，这么费钱的东西以后甭买了，早晨给爷拿屋里，咱赶个年节有亲戚来的时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