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
眼上前阻拦。
哪知班主变本加厉,让古弘泰别多管闲事,说完又挥起了鞭子,一边打一边不断骂着“赔钱货”、“小废物”……
古庭君忍无可忍,一脚踹开班主,将小女孩一把拉起来拽到自己身后。
他自幼习武,力道虽不及成年人,却深知踹在哪处穴道令人痛觉更甚。
班主被这冷不丁的一脚踹了个踉跄,顺势捂着腰往地上一倒,同时招呼他手下将古弘泰父子团团围住,并在地上打起滚来,嚎哭着:“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最终,古弘泰花了好一笔钱了结此事,又在儿子的央求中买下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说她叫若华,家住芳村,离这很远很远很远,她是被人牙子卖给杂耍团的,她很想很想很想回家,问古弘泰能否行行好送她回去。
可若华只知自家所在的小山村叫什么,其他一概不知,也不知父母的名字,天下之大从何找起?
古庭君一听还挺开心,又央求父亲将若华带回谷里,他想要个妹妹。
这是男人天性使然,哪怕彼时古庭君还小,却对柔弱无助的小女孩不由自主生起了保护欲。
若华初到谷里很怕生,也很戒备,很长一段时日里连话都不肯说,只默默跟在古庭君身后。
就连睡觉都要扯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丢下她似的,他只好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时至今日,古庭君一直清楚地记得若华小时候的模样,梳着一对可爱的双丫髻,见到他总是撒开小短腿奔过来,头顶的红丝绦一甩一甩的。
然后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喊“三哥”,不安的小手偷偷捏着衣摆。
直到他伸出手,她才露出粲然的笑容,将小手塞入他掌中,乖巧地任他牵着。
他的心里好像也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满满当当的,总忍不住对着她笑。
他俩总是形影不离,早起一齐蹲在院子里洗漱,然后帮她梳头发。
起初他手生总对不齐,歪歪扭扭的一边高一边低,还总漏掉一小撮碎发,梳了好几遍还是那样。
母亲见了失笑不已,要为若华拆了重梳,若华便捂着双髻嚷嚷:“不要不要,三哥梳的,阿若喜欢。”
吃过早饭他们要去学堂上学,他牵着若华的小手跟在两个哥哥身后,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小巷,走过弯弯曲曲的田埂,迎着初升的朝晖……就这样一起慢慢长大。
放学当然也是一起回家,偶尔功课不多也会趁两位哥哥不注意偷偷溜走,去学堂后面的小树林里摘野果子吃。
小树林里有种树莓,酸酸甜甜的,很受小孩们喜欢。
每年的五六月份,为数不多的树莓便成了孩子们争夺的零嘴。
但他们不会打起来,因为谷中规矩不允许,所以通常采用文斗的方式。
古庭君本不爱参加这种无聊的比斗,但谁让若华喜欢吃树莓呢?然后他总是赢得最多的那个。
有时若华也让他吃,他说不爱吃,若华便用软绵绵的嗓音撒娇:“三哥你尝尝嘛,一点儿也不酸的。”
古庭君只好吃了,其实还是有些酸的,他是真的不喜酸。
若华问他甜不甜,但他还是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说了违心话,因为若华听了会开心。
此后每每有他不爱吃的东西,若华便以同样的方式哄他,而他每每也会吃下去。
他明白,其实那不过是若华在借此衡量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阿昭问过他:“倘若有朝一日,小姐端着毒药喂到你嘴边,你是不是也眉都不皱一下喝下去?”
当时他回了句“不知道”。
阿昭不可置信地叫道:“公子你完了!你竟然说‘不知道’,但凡是个正常人不都会拒绝吗?”
那一年他多大呢?好像是十五吧?
他突然意识自己对若华的喜欢不知不觉变了,从最初的同情到逐渐上了心,最后爱到了骨子里,再也放不下。
一放下便剜心刮骨般的疼。
若华似乎也变了,对他从最初的依赖到单纯的喜欢到讨好,可那种刻意的讨好就像她曾经对待家里的大黄一样。
大黄是家里养过的一条狗,若华刚来时总冲她狂吠不止。
起初她很害怕,只会躲在他身后。
后来她开始拿各种食物去讨好大黄,她说只要让大黄喜欢上她,它便会乖乖听话。
他恍然发觉,原来若华只是在以她的方法驯化他,让他也乖乖听她的话。
可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她笑一笑,他便忘了所有的委屈,哪怕她一次又一次让他去做为违反族规的事。
若华每次央着他带她出谷玩,他都不忍心拒绝,她记下每一条走过的路并偷偷留下记号,且认真画成了地图,他看在眼里却从不道破。
她一直在为“出逃”做准备。
他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阿若只是太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已,阿若只是太渴望找到亲生父母而已。
所以阿若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不爱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