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凌源旧事断新谋 第八章 幽花阴树疗伤话世
常,放酒扔书,向东方春生小跑而来,小松林中一阵沙沙之声,许坚手一挥,松林复而寂静。 距东方春生三尺处,那人屏息站定,正衣束发,行拜师礼,“学生刘权生,敬拜老师!六礼束脩,终不敢忘。恩师教诲,受用终身!” 那人正是夏晴的大哥,刘懿的父亲,凌源刘家三公子,刘权生。 世人皆知刘权生师从儒家贤达学宫,可怎会同名家的东方春生扯上关系? 所以,一行人表情各异,许坚狐疑,刘懿惊讶,夏晴稳重,只有那喘着粗气的东方春生,脸上五味陈杂,似有百感交集之情。 几个呼吸过后,东方老爷子右手微微抬起,指着刘权生一阵乱颤,冲天鼻一耸道,叹道,“罢了罢了,起来吧,你是个好儿郎!” 而后,东方春生转头又看向刘懿,咧嘴真挚笑道,“你是权生的儿子?你也是好孩子!” 简单寒暄,东方春生由刘权生的搀扶,在许坚的引导下,继续前行。 后面的庭院不大,几人很快行至道路尽头,在这里,有二层小屋一座,小屋外环水、内环林,进得屋内,屋内并无把玩之物,唯有书香墨香,尽显雅致,看来刘 德生为了东方春生的莅临,着实下了一番心思!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许坚和夏晴结伴而返,贱笑着说要试试南城大窑子新到娼女百鸟朝凤的滋味! 妙手坊老叟则为东方春生一番推拿活血,在开方下药后,提囊同轻音阁送饭侍女一同告退,略显拥挤的小屋宽敞起来。 小屋软榻之上,东方春生略有好转,东方羽在一旁喂饭煎药,刘权生则带着刘懿席地而坐,刘懿随性而坐,刘权生则目不斜视,一脸严肃。 刘懿看着刘权生恭谨拘谨的样子,心中难免吃惊:爹素来不拘一格放浪形骸,祭祖的时候都没有这幅德行,难道东方爷爷是那下凡仙人?竟能制得住爹这种狂士! 东方春生斜斜身子,两眼空空地看向刘权生,面无波澜,身子也一动不动,就像老僧入定般站在那里。 刘权生见他这般模样,本想说话又停住了,只好静静地待在那里。 良久,老爷子回过神来,低声问道,“权生,你可知这县志是几时一修?” 刘权生低眉拱手,恭敬回答,“老师,十载一县、十五载一郡、二十载州、三十载一国!” 东方春生缓缓舒气,大笑道,“塞外悲风切,若无变数,数十年之后,这凌源县志上终会记上一笔:凌源刘氏长子敬天顺德,于凌源西门为名家前辈叩首,实乃礼贤下士之人。编纂县志之人如果来了兴致,也许还会捎带老夫一嘴,呵呵,我东方春生布衣草根,竟能与华兴刘氏共续佳话一段!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东方春生一番冷嘲热讽,随后自嘲的摇了摇头,眼中隐含着对世族霸凌一方的不满和无奈。 东方羽鼓捣完柴火,生起了屏风后的火墙,为东方春生理了理被褥,小嘴一撅,把头塞到毯子里,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东方春生哈哈大笑,用手轻抚胡须,豪爽道,“莫哭莫哭,千年史册耻无名,管他好名与坏名,留名就好,留名就好啊!” 东方羽忽地钻出毯子,噘嘴看着东方春生,一双美目流转盈盈流转着温情与不甘,恨恨说道,“我才不怕爷爷青史恶名,我只恨爷爷这口恶气未出。刘家老二出来打人,刘家老大出来软软硬兼施,咋?好人坏人全都叫他刘家做了?” 东方春生大笑,“哈哈哈!来日方长!来来来,权生,你上前来,老夫有话要说。” 刘权生起身走近,跪坐在东方春生榻前,东方羽识趣的跑去了二楼,经过刘懿时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衫,示意刘懿与他一同上楼。 刘懿白牙一露,向东方羽摇了摇头,东方羽气气哼哼地扭头便走。 东方春生瞧了瞧刘懿,又慢慢把目光转向了刘权生,轻声问道,“这孩子是?” 刘权生轻轻点头,“嗯!” 东方春生眼中渐渐闪出光来,显出来一副闻鼙鼓而思破阵的神态,随后,他朗声大笑,笑声经久不息。 “江山存胜迹,后辈复登临。刑名山庄那群鸟人日日吵、夜夜吵,甚是聒噪,老夫烦躁不堪,便带着宝贝孙女出来见见世面。这一路,我爷孙俩先经桂林,看那刘安家少年意气,小小年纪一剑遁入破城;再入明州,瞧那阴阳湖边的金氏兄弟惊才艳艳、心算无敌;武陵郡荒郊,无名书生常璩立誓著书传千古;白马寺外,佛光普照、万法皆空;栖光道府,季遁与王羲之笔画文墨皆为当时魁首;武当山下,小谢允奇功妙法,机敏无双......。依老夫看,这些人,此生都有望窥得天机,修得通玄神境,羽化飞升,年轻,真好啊!” 言罢,东方春生闭目咧嘴,身体舒展,沉浸在游历的乐趣中。 “十五年前,陛下重划九州,那时老夫仍在朝中任职,陛下便着老夫来到这曲州观风土、察人事、举贤良,那时的凌源县城有一风流才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我年轻时三分才气!” 老爷子自得一笑,刘权生尴尬咧嘴,“老师过誉啦。” “谁知道,变成了一个老酒鬼!” 东方春生用高挑的语调撇出了这一句话,顺道向刘权生吹胡子瞪眼。 “权生实负老师厚望,权生打小性情浪荡,不擅周旋官场,现继祖上萌阴,得终日饮美酒佳酿,且得遇知己一二,闲暇时得作情诗几首,白日里得教学生几名,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如是而已。” 刘权生诚于中、形于外,但双目中初见东方春生时的那份激动之色渐渐消退,恢复了三分清明。 “臭小子放的什么鸟屁,你撅屁股能拉几个粪蛋,老爷子我还不明了?当年你舍弃高官,连夜从京畿长安只身返回凌源城,个中深意,别人看不透,老夫我还看不透么?罢了罢了,罢了罢了!往事不要再提,孩子,你所作所为,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你要记着,人间万事不可强求,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找一个小岛,同这孩子隐遁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东方春生恢复了些气力,声音洪亮了几分,神情却微微透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