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Ⅱ 给予
阴沉沉的天惨淡无光,一阵狂风咆哮过境,漫天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般笼罩万物。
风一旦起,这片大陆便迎来漫长的迷蒙混沌,天与地不再界限分明,生或死也难以辨明。
不知过去多久,尘埃渐渐落尽,一片广阔的荒芜之地慢慢显露,到处寸草不生,只有苍凉萧瑟。
两名穿着破布烂衣的男人拖着干瘪的麻袋从远方走来,他们各自拎着麻袋的一角,一边走着一边低咒。
“扔哪里不好,偏是这种地方,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那是当然的,一笔就赚够半年,你还抱怨什么呢。快点!手脚利落些,一会儿又要起风了。”
二人脸上皆蒙着破布,只为用来防尘避沙,这地方灰天沙地,稍不留神还会迷了眼,真是个连鬼都不愿逗留的“鬼地方”。
“就扔那里吧,天快黑了,‘鬼’要出来了。”
麻袋被扔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里面发出一声闷响,但二人已见怪不怪,使劲踹了几脚后,才解开袋口的绳索。
“呸,这下老实了,到了这种地方,活不过三天。”
“哈,哪有三天,你没见那小子的模样吗,已经半死不活了。”
“呵呵,也是好事啊,等见了那些‘鬼’,谁不求快点解脱啊。”
“哎,走吧走吧,别张口闭口‘鬼’啊‘鬼’的,太渗人了。”
天色愈显黯淡,二人不再多言,急急忙忙跑远。
不久后,又是狂风大起,扬起的沙尘吹撒在麻袋上,许久之后麻袋微微晃动,松开的袋口被扒开一条缝隙。呼啸的风随即灌入缝隙,猛然间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死死地抓在沙砾石堆间。
“咳……咳咳咳……”
伴着虚弱的咳嗽声,一个少年从袋口爬出来,他用双臂撑着地面匍匐向前,破得不像样的衣服上到处沾满血渍。
漫天漂浮的沙尘遮蔽了他的容貌,却难以掩盖那与众不同的发色,在飞沙乱舞的天地间,那是极其亮眼的一抹银。
少年艰难地仰起脸,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荒凉,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翻过身,躺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灰扑扑的天空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活着……”少年喃喃说着,缓缓抬起右臂,却是用手奋力去抓眼前的虚无,“活下去。”
沙子呼呼地往脸上吹,然而他却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犹如灰钻般的瞳孔迸发出坚毅的目光,竟是拥有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远处忽然传来“咯啦咯啦”的声响,他警觉地转过脸,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他便看到了几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他们迈着诡异的步子越走越近,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少年察觉到不妙,忍着疼痛与虚弱从地上爬起来,但那些人越走越快,已经快要将他包围。
“咯啦——哧呵——哈——”
几乎所有人,不,那根本不能称为是人,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人模人样,但脸上的僵硬与麻木更接近于失去灵魂的躯壳。
“咯啦——哧呵——哈——”
他们越靠近越显得兴奋,甚至淌下粘稠的口水,通通是一副饥肠辘辘的可怕模样。
“走开。”少年捏着拳头,低声呵斥。
那些人形怪物却根本不理睬,只伸出双手上前纠缠他。
干枯的如同树枝的手拉扯着他的衣服,他挥舞拳头砸向他们,好不容易才脱身。
“走开!”他低吼着散发怒意,却是步步往后退去。
怪物太多了,他双手难敌,应付不来。
“哧啊——”
怪物们一拥而上,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声音,可他们明明拥有人的面孔、人的体型和人的贪婪。
少年拼命挣扎,仍是被扑倒在地,愤恨与绝望也如期而至。
有只怪物用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额头,一柱鲜血顺着眼角划过脸庞,刺得旧伤火辣辣地疼。
“哧啊——”
又有只怪物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刺入肌肤的瞬间他猛得警醒,突然明白他们的意图。
怪物们要吃了他,一口一口将他撕碎、咀嚼、吞下。
这真是可怕而又野蛮的做法。
他还没活够,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怎么允许就这样死去。
猛然间,从他的心脏处传来猛烈的疼痛,如同一把利剑狠狠扎入再反复碾刺,仿佛他的胸膛再次被扒开撕裂,被无数只虫子啃咬吞噬。
少年疼得大喊,浑身的血液在烧烫,在沸腾,在逆流,快要耗尽他最后的意志。
腐烂的恶臭夹杂着血液的腥甜,他被这气味纠缠得头脑发胀,混乱的情绪亟待寻找一个释放的出口。
他终于挣脱束缚,赤手空拳砸向怪物们,而挥出的强大力量连他自己都无比震惊。
疼痛在心口蔓延,酸胀的眼眶已承受不住双眼的疼痛,少年狠狠擦去眼角的血污,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被击倒在地得怪物们重新爬了起来,他们将少年围在中间,却迟迟没有上前,只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少年看到了映照在怪物眼中的他的瞳孔,本是灿如灰钻的色泽竟变成了炽烈如火的血红。
“滚开!”
加剧的痛感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这一声怒吼也真的吓退了所有怪物。
刹那间,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中离他最近的怪物,那家伙嚎叫着倒地,一脸痛苦地挣扎着。其余怪物受到惊吓,纷纷后退散开。
“我说,滚开!”雷声与少年的喊声同时落下。
这一次,怪物们再也不敢逗留,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少年按住心口,大声喘气,他再也无法忍受身体上的痛楚,跪倒在地,许久都无法动弹。
暗沉沉的天像要压下来,在大雨倾泻而至前,他已昏了过去。
耳边雷声作响,卡洛瑟猛得睁开双眼,急促喘息,翻涌的回忆让他分不清是梦是醒,但熟悉的痛感已经渗入身体并隐隐作祟。
雷声再起,他忍着痛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扯开身上的累赘,丑陋的伤疤显露,却烫得他从无下手。
“卡洛瑟,你怎么了?”
他忍着痛一阵心慌,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她。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