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靠过去活下来的人
在已经没那个机会了,不过你是路亚苏的儿子,送给你也一样。”
送给父亲的剑。卡洛瑟的眼底掠过一抹凉意,模糊的记忆忽然占据脑海的每个角落,他伸手取出剑,慢慢举到眼前。
微沉的分量恰恰符合他的习惯,完全契合手型的剑柄像是量身定制,卡洛瑟能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哪怕剑还未出鞘。
“你想找我聊你父母的事?”迈普修笑道,“我上次说过了,我在老家时就认识菲蒂诺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菲蒂诺跟着她的父亲搬来乡下,虽说他们是外乡人,但很快适应了当地生活,大家也很喜欢他们。至于你的父亲路亚苏,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菲蒂诺或许也不会离开兰格逊堡。”
上次与迈普修见面时,卡洛瑟并没有立即追问父母的事,而迈普修或许也看出他心有顾虑,只简单提了与菲蒂诺相识时的事情后便没再多讲。倒是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捧着酒瓶痛饮了一晚。
迈普修还说,如果卡洛瑟想知道更多的事,随时可以来找他,不过最好带着酒。
卡洛瑟当然记得,只怪这地方乱得可怕,加上托托突然冲出来“吓唬”人,他只好一进门就把酒搁在门口的台阶上,这会儿要他折回去再取简直是“步履维艰”。
“好歹找个地方坐下聊吧。”卡洛瑟抬剑往身后一指,“我带了酒,不是那种差劲的黑麦酒,你可以尽管喝。”
“哦,那可太棒了!”迈普修兴致大增,“托托,去拿来!”
得到指令的托托从迈普修怀里跳下,撒丫子跑向院门口。卡洛瑟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狗托托居然有着异常敏捷的身手,非但成功跳过了“垃圾场”,还准确无误地咬起地上的酒囊迅速返回。
“走吧,进来接着聊。”迈普修接过酒囊,“看看这次谁的酒量更胜一筹。”
这些年来,卡洛瑟一直凭借不完整的记忆拼凑过去,关于父母年轻时的事更知之甚少,而当这天突然有人告诉他,我认识他们也可以解答你的疑惑时,卡洛瑟竟然还会退缩。
他记得自己从小就跟随父母辗转于各地,因为过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觉得有多么辛苦,何况父母教给他的道理和给与的爱足以撑起整个童年。可仅仅是这样的童年,也成了他最初也最后的留恋。
“菲蒂诺很特别,她身上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毅力,很多人都迷恋她。”几口酒下肚,迈普修接着讲,“但只有路亚苏赢得了她的芳心。当然了,谁能不被一个善良勇敢美丽的女孩吸引呢,何况那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卡洛瑟从不知道这些,又或许还没到想要了解的年纪就失去了机会。母亲病逝后没多久,父亲在战场上失踪,卡洛瑟作为塞缇尔家族最后的血脉被逐出了奥悉列廷国,尽管当时有不少追随者相伴,但之后的变故让他的信念一度崩塌。他的世界里不再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直到从坎厄大陆活着离开后。
如今,他已经不介意回想过去,唯一的遗憾是,许多记忆已变得支离破碎。
“当时有好多人劝菲蒂诺,让她不要和驱魔族的小子走得太近,但她却偏偏不听,认定路亚苏是她的恋人。”
“你也认为他们不合适吗?”卡洛瑟问。
“没错,路亚苏虽然人不错,但身份太特殊了,他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说到一半,迈普修忽然停顿,默默闷了口酒。
“家族的污名。”卡洛瑟毫无表情地说出迈普修想说的话,“通敌叛国是死罪,家族被流放听起来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了,你不必在意,接着说吧。”
“当时大家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菲蒂诺却非常信任路亚苏,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意。就连我啊也觉得她好傻,为什么刚认识那家伙,就愿意无条件地维护他帮助他,真是担心她被路亚苏骗了。”
说到此处,迈普修指着卡洛瑟说:“你这张脸真的很像路亚苏,哼,用来骗女孩子也一定毫无难度。”
“你这是不服气吧。”卡洛瑟听出他语气里的别扭,直指道,“不自信的人才会用这种偏见当作理由说服自己。”
“我是想表达,菲蒂诺绝非那般肤浅的人,她一直头脑清醒,就算路亚苏长相出众,也绝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力。事实证明,路亚苏是值得信赖的,菲蒂诺的眼光也是对的。”
“但是,真要说不服气也是有的。”也不知迈普修是喝多了,还是原本脾气就怪,他忽然大声道,“明明我们是朋友啊,为什么他们遇上麻烦却不肯找我帮忙呢。”
“还有那把剑,我一直想亲手交给路亚苏。可他倒好,寄了封信就把我打发了,还说不想连累我什么的,显得我这个朋友真的很没用啊。凭什么,我迈普修怎么可能是胆小鬼,用得着他替我操心?”
迈普修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哼,不让我管,那你们就好好给我活着啊!都已经为人父母了,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喂,你说!”
卡洛瑟正好端端地坐着,突然被迈普修伸过来的手拽住了领口,对方的力气真不小,但或许是无意之举。
“我这么个有情有义的人,哪里不可靠?是,我是喜欢菲蒂诺没错,但那又如何,我也把路亚苏当成重要的伙伴啊,难道他忘了吗?事情才没那么容易,你看老天自有安排,让我遇到了他们的儿子。”
这酒比普通的来得烈一些,但还不至于喝两杯就上头到如此地步,卡洛瑟更愿意相信,迈普修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释放情绪,一些憋在心里太久的话,根本无人倾诉,而现在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正因为是重要的朋友,才会摆在重要的位置。”卡洛瑟任他发泄,淡然道,“父亲是不会把朋友置于危险中。”
“那么菲蒂诺呢?那是他的妻子啊!不该多为她考虑一下吗?”
“母亲是不会离开父亲的,或者说,那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呵,共同的决定,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觉得不能这样!”迈普修甩手推开卡洛瑟,“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个你,他们也不为你考虑吗?你经历了那样的童年他们也舍得吗?”
“他们不舍的,但那是必经阶段,我并没有觉得不幸福。”卡洛瑟很确信这一点,“那是最值得回忆的过去。”
“你们还真是……不可理喻。”迈普修双手握拳,重重砸向桌面,“一个一个都是这种脾气,太过分了!”
卡洛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