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位
永昭十六年的春围,出了件极有意思的事,新科状元苏逸竟是已故誉王与苏六之子,如假包换的皇室血脉。
当他跪在大殿中央面见当今圣上时,朝中的元老无不惊讶万分地看着这外貌与誉王有八分相似的少年,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都让人恍惚生出错觉,似乎已故多年的誉王还活生生地立在眼前!
御座上的帝王红着眼眶,走到他面前,看清楚眼前少年与慕容景行极为相似的眉眼,险些没控制住激荡翻腾的情绪。
宦海浮沉多年的贺兰韫同样泄露了情绪,眼前的少年已褪去稚气,成长为翩翩公子,他做梦也没想过与这孩子在这般场景下再见!当年曾猜测过这孩子身世不简单,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但没想到竟是皇家子嗣,如此贵不可言!
难以自持的还有萧瑜,望着那立于大殿中央的蓝衣少年,久久无法平息起伏的心绪。他做为此次春围主考,批阅考生卷张时便为一篇惊世绝伦的文章所叹服,不仅是他,几位副考官亦交口称赞,一致认同这名叫苏逸的考生,不曾想竟是眼前这少年。
退了朝,帝王在清露殿单独召见了苏逸。
没了外人,慕容景升又将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仔细打量一番,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已长这般大了,朕还是在你刚出生时才抱过你,一恍已经十数年了……”
似乎回想起什么,他顿了顿:“你娘她过得好吗?”
见他对自己这般亲近,苏逸亦从容放松许多,点头恭敬道:“回禀陛下,她过得很好,她还有封信给您。”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慕容景升忙伸手接过,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此时的急切心情,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见到她熟悉的字迹,一瞬便红了眼眶。
陛下,见字如面,一别十六载,叹时光飞逝,白云苍狗,人生已过半。
陛下年少时曾立四海升平,海晏河清之志,如今天下局势基本安定,大楚百姓安居乐业,愿您永不忘初心,成为一代明主,流芳千古。
短短几行字,未有过多言语,从欣喜到失望,然后只余悲凉。
见他神色暗淡,苏逸有些不安,十几岁的少年再如何沉稳,毕竟未经什么风浪。
“陛下,可是家母的信上有何冒犯之处?”
闻言,慕容景升收拾好情绪,和蔼道:“没有,即便有也无妨,朕与你母亲一起长大的,她小时候那是无法无天,得罪朕的事数都数不清,如何与她计较得完。”
苏逸放下心来:“母亲只是偶尔说起少时之事,倒是从周叔那里听得多些。”
提起周少琮,慕容景升胸口憋闷,回忆起当年周少琮到他跟前来辞官的情形,他当时表情坚定地说要去找她……那时才知,周少琮心里装着的那人竟然是自己心里的人!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当日慕容景升几乎控制不住怒火,将周少琮斥责一番,不允其辞官,旁人皆以为陛下惜才,只有他自己知道,惜才不假,但嫉妒也是真的,嫉妒周少琮能放下一切,无所顾忌地去寻她……
慕容景行去后,慕容景升曾动过隐秘的心思,想学前朝某位兄夺弟妻的昏主,将她接入宫中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只后悔当时不该过早对她表明态度,如今仍清楚记得她听了自己的话后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太过急切的后果便是她以不告而别作为回复,态度决绝,丝毫不留余地,连让他做一回昏君的机会都不给。
周少琮去意已决,在御书房跪了一夜,那一晚,慕容景瑶去找慕容景升求情无果,便直闯御书房,面对慕容景瑶的痴缠,周少琮一惯态度坚决的拒绝,说自己有心爱之人。慕容景瑶不信,他却不肯多透露,慕容景瑶哭着跑出了御书房。
那晚,慕容景升放任自己大醉了一场,之后数日寝食难安,最终还是允了周少琮离去。
自苏蓁不告而别,慕容景升便派宫中的暗探出去寻觅她的下落,后来找到了,便让他们暗中保护她与苏逸,最初那几年她的消息一直不间断秘密传回,直到周少琮在西风镇与她重逢。
之后传回来的密信中便免不得有周少琮与她一起发生的事,二人相处的情形,共同的经历一一呈现在密报中,每每看完密信都心烦气躁,渐渐便不愿,更不敢看了……
他知道派去的暗卫瞒不过她,但她信上也没说什么,如此便不打算将人撤回来。
“你娘……可接受他了?”
苏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何人:“目前尚未接受。”
慕容景升不由牵了下嘴角,心中的郁气消减不少。
……
二人又说了些话,慕容景升留他在清露殿用了晚饭,至戌时一刻才放他出宫。
出了清露殿便遇见陈皇后的凤辇,苏逸从容问安,陈嫣倒显得有些失态。但到底是国母,又掌管后宫多年,很快便掩饰过去,对其温言几句,不失皇后的仪态风范。
凤辇继续前行,陈嫣忍住了回头再看看那青葱少年的冲动,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黯然各中情绪交织,压抑多年的嫉妒酸楚搅得她十分烦闷,以致头疼难忍,一时难以自持。
她与慕容景升成婚多年,感情一直都不温不火,她年少不经事,未曾多想,只当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细水长流亦是难得。出嫁之前,母亲教了她许多为人妻为人母的道理,说夫妻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与理解,她一直按照母亲的教导对待自己的夫君。
随着年岁渐长,见过真正夫妻情浓的相处方式,才恍然明白慕容景升并不爱她!怪她太傻,夫妻多年才明白这一点,何其可悲!
她心中起了疙瘩,却闷在心里,从未对旁人说过,也曾怀疑过他心有所属,却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直到周少琮辞官离京那夜,他在她宫里喝醉了,才从其嘴里听到那个深藏在他心底的名字……苏六……这天下纵然有无数个苏六,能让他那般牵挂的却只会是那一个!
她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却从未往别处想过,况且那时苏六已是誉王妃。
做秦王时,他不曾纳侧妃,登基之后为了平衡朝局,后宫才渐渐充盈起来,但他并非耽于情爱之人,很少到后宫去,多数时候在御书房批阅折子到深夜,之后便宿在自己宫里。
妃嫔们独守空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回,她这个皇后也好不了多少,都是蹉跎岁月罢了,别人只道他勤政,陈嫣却知道,勤政是真,对后妃没心思也是真。
他对女色淡漠,以致子嗣凋零,多年来只有两子一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