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
地响起。 是赵嵩铭。他自然而然地拎着袋子走进来,说道:“厨房在哪儿?从乡下带回来的土鸡,你要是这两天吃,就放保鲜,要是最近没时间烧,我帮你放冷冻。” 宋弥新指了个方向,转身往客厅走,说道:“这两天不确定有时间烧,放冷冻吧。” “行。”看她捧着布艺收纳盒往卧室走,危安扫了一眼玄关的钥匙,不动声色地装起收好,然后把土鸡放进冰箱,眼皮撩起,瞥了一眼粉色奶锅里温着的牛奶。 他笔直地站着,右手轻微颤抖两下,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眼时,最后一点纠结和不忍彻底消失。 右手悬在奶锅上方,将那包白色药粉抖落。 “顶顶,给你放好了,”危安走出厨房,唇角的笑容和煦,“那我就先走了。” “哥,”宋弥新抱着臂,没注意到那枚被绿萝挡住的钥匙已经消失不见,“不坐会儿吗?我给你倒杯茶。” “不坐了,”房门拉开,他站到光亮与黑暗的交界处,语调平静,“早些睡吧,顶顶。” 房门应声合拢。宋弥新回到厨房,将奶锅里温着的牛奶倒进牛奶杯,她习惯睡前喝一杯牛奶,助眠。 她端着牛奶边喝边往客厅走,手机还放在茶几上,微信在连麦,辽原刚刚在洗澡,她在叠衣服,语音虽然挂着,却没聊。 “危安来了?” “嗯,”宋弥新慢慢喝完了牛奶,“过来给我送他外婆养的土鸡,送完就走了。” “嗯。”声音似乎在浴室沾了水汽,洇上潮雾,漫不经心的音调,疏懒又散漫。 宋弥新开了一局消消乐,游戏还没过半就困得不行,她打了个哈欠,对面听着微弱的气流音,眼皮上的褶痕掀抬压出锋利长线,指骨不断地摁出弹响。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种不安。 “突然好困……辽原,挂了吧。” “别挂,”他说不好那股情绪是从哪儿来的,缓了缓,低声命令,“如果嫌吵,静音放在你的床头。” 心绪不宁,总觉得这通电话不应该挂。 “我手机电池有点问题,不挂的话会充不进去电,会一直在百分之六十的电量,”唇角扯开一道软弧,“明天还要去见你外公,手机要充满电的。” “顶顶,”他喊了一声宋弥新的小名,“听我的吧。” 宋弥新愣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连上充电器放在床头。” “嗯。” 她拿着手机去漱了口,把充电器连上后,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响了几秒,归于寂静。宋弥新今晚特别困,脑袋一沾上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手机放在一旁,他拆了一盒航模乐高,零件有几万个,拼起来很花时间。客厅的灯焰流淌,他低着头,后颈的棘突尖锐刺出,冷峭又危险。 常亮的手机屏幕闪过“四口之家”的新消息:【我有个钓鱼博主朋友明天打算去水库钓鱼录素材,附近有农家乐,我和老婆也过去玩儿,学钓鱼,你俩去吗?】 辽原瞭了一眼消息,回:【不去。】 隋意:【去嘛去嘛,人多热闹。我朋友说附近那家农家乐烧杂鱼锅有一手,那儿又能玩又能吃,环境好空气好,包你俩玩了都不想走。苟哥和司马缸也来,他俩都是玩伪声的,特会整活儿。兄弟不骗你,乐子人凑一窝绝对好玩儿,不比你听相声带劲。】 乐高零件楔入缺口,他按照图纸找出蓝色零件,又拼了一会儿,才回:【明天要和老婆回四合院见外公,你俩好好玩吧。】 隋意:【也行,下次有活动再喊你俩。】 隋意:【不睡吗?十二点了。】 零件相撞的哗啦声细碎,以往拼乐高都是静心的,今晚却越拼越烦,拼错了好几次。起件器顶住零件一撬,零件弹飞落地,清脆一声响。 辽原一脸烦躁地扔了起件器,手勾过烟盒,俯颈咬了支烟。防风打火机一摁到底,眼睫垂低,在眼睑下方筛出浅色阴影,男人面无表情盯着那柄火焰淬成的蓝剑。 液化丁烷燃烧出嘶嘶的响,出鞘的剑吻燃烟草。烟草让他镇定了一些,没那么焦躁。手指挟着烟,拿烟的手敲出两个字回过去:【就睡。】 看一眼时间,十二点二十了。 在微弱的嘶嘶声里,指尖那丛暗火荧荧,那股子烦乱让这丛暗火镇压。薄唇一张,涅白烟雾自唇缝涌出。 他熄了烟,弯腰撩开薄被,指尖触上丝滑的那一秒,身体僵住。 音量键加到最大,没错过钥匙抵入锁孔拧转的声音,在微秒里,他的心跳砰砰作响,呼吸暂停,反应尽失,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 关门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混着不怀好意的脚步声。 如雷贯耳。 “顶顶。” 是温柔的语气。 太阳穴突突跳动,心跳快要震出胸腔,腿不听使唤的颤抖,辽原都快疯了,猛地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他置身风暴无数次,从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让他失控。 “顶顶。” 又是一声呼唤。 漆黑眼珠痒涩,漫出惊心动魄的红。车速飙到最高,在车辆稀少的车道上拉出爆鸣风浪。他头顶悬了一把铡刀,在危安亲昵的呼喊声里,急速坠落。 “顶顶。我的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