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

觉得嗓子越来越干渴，视线一扫实木小茶几上的两瓶矿泉水，一瓶撕了标签，一瓶没撕标签，他径自走过去，问道：“哪瓶是你的？”

宋弥新这会儿缓过来了，底线原则界限分明，说道：“让你喝了我还怎么喝？”

意思就是不给了。

辽原盯着她，笑了：“不碰瓶口也不行？”

“不行，”宋弥新睁眼说瞎话，“我是医生，医生都有很严重的洁癖。”

“是么？”语调似笑非笑，“那上回让我嘬了以后，回去有没有用84消毒液消消毒？”

“我倒是想，但是84消毒液有腐蚀性，不至于为了消个毒搞毁容，”宋弥新故意刺他，“我刷牙消毒了，几十遍吧，记不太清。”

辽原随手拎起那瓶撕了标签的矿泉水，和宋弥新回家见家长那次，宋弥新开车把他送回了燕山，当时就发现她喝矿泉水习惯把标签纸撕了，以此区分哪一瓶是自己喝过的。

“嗯，”辽原旋开瓶盖，睨了一眼半点不让的宋弥新，“那不得把舌头刷没了？”

“……”

他仰起头，不碰杯口的灌了两口水，喉结滚了两下，他重新拧紧瓶盖，往宋弥新怀里一丢，说道：“宋医生，你怎么还能说话？医学奇迹么。”

眉间褶起细微的痕迹，不悦道：“有完没完啊你，你来这儿干什么的？”

“修车。”

宋弥新表情狐疑，朝外面还在忙碌的许如柏喊了一嗓子：“辽原车怎么了？”

“一侧尾灯常亮。”

“修好了么？”修好赶紧让人走。

许如柏拎着扳手，表情麻木：“修这个，十秒都嫌多。”

宋弥新无语，她瞥了一眼辽原，嗓音冰冷：“你车修好了，还不走？”

“嗯，”辽原应道，随即走向那辆银灰色跑车，“许老板，多少钱？”

许如柏掂了掂扳手，拧开六角螺母，说道：“不收钱。”

“别啊，”宋弥新找出微信二维码往前一递，“哪有开门做生意不收钱的道理，不能因为是熟人就不收钱，你看着给吧。”

“说的是，”辽原扫进二维码，“那我就看着给。”

下一秒，商户收款入账的提示音响起：“微信收款到账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嚯，还挺吉利。

宋弥新咬了咬腮帮子一侧的软肉，说道：“我们这不是黑店，你搞的好像我们是黑心老板一样。退给你，重转。”

“许老板手艺值这个价，当我预先在这儿充了一张年卡，”辽原笑了一声，“以及，能不能别把我关小黑屋了？微信黑名单我都待发霉了，大哥行行好，放我出来吧。”

后面那句声音放得很低，又低又沉，只有宋弥新能听见，带点儿微微的哑和求，宋弥新听的心里一燥，手一挥，道：“大哥办事自有大哥办事的道理，老实待着吧你。”

“有点儿像者行孙被关在葫芦里，”辽原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宋弥新的脑袋，“但者行孙是齐天大圣啊。”

“谁能拦他？”

他回想了一下《西游记》的主题曲，哼了前两句的节奏，颇有兴致的唱了两句开头：“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那么多。

宋弥新捂住脑袋，小声：“疼。”

“别装，我收了力的。”

微微突出的眉弓挑起一个放肆的弧度，手指凑向唇边吹了吹，这回没像第一次那样收着力，加了两三成的力气，弹了一个带响的脑瓜崩。

“这次才叫疼。”

宋弥新抿紧嘴唇，语气冷却：“你没有女朋友真的不亏。”

“逗你玩儿的，怎么还较真儿了？”辽原俯低身体，“来，让你弹回来。”

手指圈成一个圆，宋弥新哈了哈气，用力地往他脑门上一弹，辽原抬起眼皮，漆黑的眸子锁定她，笑说：“不疼。”

宋弥新连着弹了两三次，辽原挑衅似的，嗓音含笑：“没吃饭啊？”

弹了四次，伤敌五十自损一千，她甩了甩手，让辽原的挑衅弄烦了，转身大步走开，然后往摇椅里一躺，阖目养神。

辽原牵唇一笑，撂下三个字就开车走了，轮毂磨地的声音渐远，宋弥新抬起小臂挡在眼前，遮住了那道流淌的暗光。

心跳不争气的加快，脑海里闪过他临走前似调笑的语气：

“小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