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说书看话本的时候,人们总喜欢将魔物宣扬得很厉害,千里追踪杀人无形什么的,飞虎总觉得夸张得很。 直到他真正直面上魔物,他才知道,那些普普通通的文字多么匮乏贫瘠,不足以表现出这东西十分之一的可怖。 原来遇到魔物,是根本没办法跑的。 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来,从魔蟒张大嘴到扑到眼前,好像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飞虎愣愣地瘫坐着,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一道剑光忽然划破半空,呼啸着刺穿了蟒蛇的上颚,他恍惚地抬起头,看见几个玄裕宗弟子天神般出现,手持长剑,将魔物牢牢地挡在了面前。 齐玚一把拽过飞虎的手臂:“走!”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跟上齐玚的步子,跌跌撞撞狼狈奔逃,跑了好几步又忽然想起他们还有个一碰就碎的小病花瓶,连忙转过头,在一片混乱中寻找奚陵的身影。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奚陵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白桁的背上。 狂暴的魔蟒无声长啸,疯狂甩动着尾巴,一道道黑色的魔气随着它的动作四散攻击,白桁背着奚陵,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竟也不显狼狈,横挪侧闪间迅速远离了战斗的中心。 “这边!”大声招呼着,飞虎满头是汗,艰难躲避着魔蟒时不时挥过来的蛇尾,好不容易才在齐玚的护送下跑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提心吊胆遥望着远处的战况。 齐玚来不及多说,送完人后便提着剑,准备重新加入紧张的战局,却忽然动作一顿,瞳孔猛缩地看向他们来时的雪原。 “……跑。” “快跑!!” 剧烈的震动再次袭来,伴随着齐玚破了音的嘶吼,一条又一条魔蟒破雪而出! 它们的身形一个比一个庞大,巨条状的阴影笼罩而下,几个衙役惊恐地四散奔逃。 淡淡的光亮自他们脚底升起——那是于锦事先给他们保命用的疾行符。于锦和另三位玄裕宗弟子在听到齐玚的示警以后,也第一时间放弃了和方才那条巨蟒的缠斗,护送着众人一起逃走。 “怎么回事?!泠霜县这么多魔物,居然从未有人上报过?!” “不知道啊!以前我们偶尔也来山上打打猎,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这些魔物并不算特别强,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几个玄裕宗弟子倒也不至于无法应对,可数量实在太多了,生命力还极其顽强,砍成几节都还能蠕动着继续追击。 很快,几个弟子就有些灵力枯竭了。 奚陵伏在白桁的背上,默默注视着几人的战况。 白桁肩膀很宽,如此混乱的情况之下,依旧能背他背得四平八稳,淡淡的清香从他身上传来,奚陵闻了一下,似乎是沉香的味道。 不过他背得有些迟了,奚陵还是跑了那么几步。断过的双腿隐隐作痛,尤其是那条接歪了的右脚,又麻又涨,十分难受。 奚陵已经不记得四肢是什么时候怎么断的了,唯有这时不时的疼痛总在提醒,他并没有跟他的过去彻底断绝。 第一个力竭的是于锦那位姓孟的师弟。 他在辅助于锦布阵之时就消耗了不少的灵力,经受不起如此大强度的攻势,终于,在又一只魔蟒攻上来时,手中的本命剑悲鸣一声,彻底断成了碎片。 下一刻,他的整条右臂完全撕裂,伴随着痛极的哀嚎,魔蟒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难得一遇的新鲜血肉。 血腥味刺激了这帮阴暗中生长出来的东西,奚陵明显感觉到,它们的攻势更加兴奋了。 一条胳膊眨眼间吞食干净,魔蟒再次袭来,巨大的、还挂着血丝的蛇口笼罩了孟和玉半个身体,似是要乘胜追击,将他吞噬殆尽。 好在下一刻,狰狞的大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而后,齐玚和于锦同时出手,将血流不止的孟和玉扛在了身后。 奚陵有些惊奇地“唔”了一声,可惜声音太小,没有人注意。 也不知道逃了有多久,直到停下来以后众人才发现,他们已经爬到山上来了。 飞虎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因为过于激烈的奔跑痛苦地呕吐着,脸色白得和奚陵有的一拼。 “它们、它们还会追上来吗?”一个衙役心有余悸开口,靠在山壁上上气不接下气。 山下,上百条巨蟒依旧在雪中游曳翻腾,徘徊不去。加起来足足近千只的冰冷蛇瞳一瞬不瞬地盯着这里,像盯着一盘惑人的美食。 但不知为何,这些魔蟒们并没有追上山来,最多向上个数十丈,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不敢再靠近。 看见这一幕,玄裕宗的几人却没多放松。 能拦着一帮穷凶极恶魔物不敢靠近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此处有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短暂的喘息过后,众人才发现,有一个衙役没跟过来。 飞虎先是迷茫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眼圈渐渐红了。 可惜众人已经伤感过一轮了,眼下正忙着给孟和玉治伤,没有人过来安慰他。 眼前的光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飞虎抬头,竟然是奚陵。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袋中果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飞虎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次这种东西,太贵了,他舍不得。 一直悬而未落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飞虎接过果脯,边吃边抽噎着:“范营大哥以前也喜欢给我东西吃。” ——范营是那位没跟上来的衙役。 闻言,奚陵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飞虎的肩。他看上去一点也不难过,平静得像是见惯了牺牲。 但这种态度反而神奇地安抚到了飞虎,他抹着泪,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好死不死的,抱着胸靠立在一边的白桁慢悠悠道:“拿着我给的东西送人情,你倒是聪明。” 这人好像总是能轻易挑起飞虎的怒火,他一下又激动起来,连哭都顾不上了,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