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持铜钵否,宗师两重关
杀生僧面无表情,似是不为所动,声音淡淡道: “殿下聪慧,又何必自欺欺人。 生老病死之苦,大宗师亦不可避免。 洛施主前半生随军征战,身子骨早已落下病根,积郁成顽疾。 纵有老衲为其化去,又有圣人以莫大手段调理。 再辅以大丹补足亏空,可人力有时穷,无可奈何。 更何况,洛施主她十月怀胎,分别生下殿下和燕王。 两位都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孕育双龙,寿数减损。 此乃天道循环,老衲又能做得了什么。” 始终保持云淡风轻的白含章,脸色忽然一白,眼中流露几分悲色。 尔后,迅速地敛没,沉声道: “为人子,止于孝。母后心忧,本宫心急,不知如何是好。 幸得上苍垂怜,今日得见大师,烦请入宫一趟。” 杀生僧轻叹一声,本意想要继续拒绝。 但瞥了一眼并未吭声的纪渊,念及自家徒弟在朝为官。 不由心头一软,点头道: “故人久别再相逢,也是一桩好事。 罢了,老衲过得几日去见上一见。” 白含章松了一口气,以他的身份,放眼当今世间,罕有求人之时。 但杀生僧的来历非同一般,抛开半步大先天的武道境界不谈。 其师乃皇觉寺的无著和尚,行事毫无顾忌,不守清规戒律。 最出名的,便是“当头棒喝”这一趣事。 传闻,这位无著大师参禅之时。 最喜欢握一根木棒,逢人便敲,大喝“悟否、悟否”。 若对方不答,或说“没悟”,那就继续打。 求饶无用,非得大喊“悟了、悟了”才会作罢。 就连当今的皇觉寺方丈,也被重重敲过几次。 假若只是如此,那无著和尚不过一狂僧,没什么稀奇。 但此人天生一颗佛心,区区三十载,一口气修成六灭破戒刀、大日真如法,漏尽神掌。 融会贯通三门禅宗绝学,跻身先天大宗师。 稳稳压住悬空寺,几乎摘得天下佛首之位。 哪怕后来因为一些分歧,无著和尚被逐出皇觉寺。 从此云游四方,一脉单传,自立门户。 其人在南北两座禅宗圣地,仍然极受尊崇。 更别提无著和尚对景朝圣人有一饭之恩,衣钵传人杀生僧又为当今皇后度化顽疾。 这也是杨洪猜到老和尚根底,选择退让的原因之一。 对方与圣人有旧、皇后有恩。 他的国公之位毫无作用,又不可能真个派大军压城,碾死杀生僧。 只得打道回府,不再进京。 “多谢大师慈悲。” 白含章拱手行了一礼。 杀生僧坦然受之。 “大师。” 纪渊注视隐没于夜色的太子殿下背影,问道: “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索性一并说了,我承受得住。” 杀生僧表情生动许多,挤出几分皱纹,笑道: “老衲不过一云游野狐禅,四方行脚僧,谈何来头,只是一些没有了却干净的俗世缘分。 对了,好徒弟,杨洪那老匹夫今后不会再寻你的晦气,无需再去担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打更声,纪渊今日大起大落,直到此刻方才沉静下来。 听到老和尚从容语气,他胸间不免淌过丝缕暖流。 见过了世道的险恶之处,更觉善心难得,仁念不易。 “大师,要不……我以后拜你为师算了?虽不能做个真正的佛门弟子,但一日三餐少吃几顿酒肉,还是可以做到。 实在不行,每天念念佛经,带发修行也未尝不可。” 纪渊对当和尚没什么兴趣,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欠下恩情总不好赖账。 倘若没有杀生僧半道拦路,挡下凉国公杨洪,恐怕还要折腾一阵。 结局到底如何,并不好说。 “哈哈哈,好徒儿你说得什么胡话,既然学了老衲这一脉的武功,便等于拜入门下。” 杀生僧似是欣慰,大笑道。 “况且,老衲自己尚且巴不得顿顿有酒,餐餐有肉,又何须你去持戒。” 竟有这种好事? 纪渊微微一愣,轻咳两声。 转头瞧着并肩而行的老和尚,提醒道: “大师,你可要想清楚了。 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下次我未必会如此刻冲动,真个答应遁入空门。 毕竟辽东纪氏只剩下一根独苗,二叔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杀生僧闻言,忽地顿住脚步,右手握着那口铜钵。 直接朝纪渊递了过去,正色问道: “好徒弟,为师有些乏累。 这口铜钵,你可持否?” 纪渊心头一震,身形猛然一停。 似有暮鼓晨钟轰然作响,不断叩问自身。 持否二字,好似化为隆隆回音,冲击识海。 哗啦! 与此同时,皇天道图抖动不已,绽放耀眼光华,镇住万般杂念。 一切似慢实快,纪渊只犹豫刹那,便就伸出双手,作出承接之状。 但杀生僧却微微一笑,轻轻将铜钵收了回去,摇头道: “此物乃老衲化缘所用,怎么能随便与你。 没了它,便吃不了饭,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好徒弟,你还不能持之,暂且跟在后面吧。 任凭大风大浪,自有为师护持。” 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