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盛皖皖一直在重复做一个噩梦，梦境里她满目都只能看到血淋淋的躯体，他们面目全非又真切地活着，有时候温柔可亲，有时候残忍尖锐，会喊她的名字，也会追着她撕咬。
她呼吸间都是血腥气，睁开眼处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腐肉。
她顽抗，寻找，躲避，终于在一片废墟火场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皖皖，我是姐姐，你怎么不过来呢。”烧焦的尸体扭曲蠕动，盛皖皖尖叫出声，睁开眼就看到病床上满身疮痍的年轻女人。
盛皖皖被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想过无数次生与死的界限，有时候面对靳书楠的痛苦央求，她也会无比动摇，可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离开自己。
对病人来说，死亡是一种冲动下的解脱，但对于活生生的人来说，却是让他们亲手放弃生命的罪证。
她的痛苦无以复加，而阮于卓理应要比她更痛百倍。
此时，盛皖皖回过神，她紧盯着阮于卓的背影。
阮于卓比她想象中更加冷酷，短暂的乱了阵脚之后，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他，盛皖皖突然有一种感觉，她此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成为他手中的匕首。
她的怨恨与不忿，他会成倍成倍地帮她讨回来。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姐姐说过，阮于卓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骨子里自卑谨慎，所以事事隐忍。她不希望姐姐成为阮于卓内斗的借口，她只想知道姐姐的爱，到底值不值得。
就像那封信里写的，爱是平等的，那么像这样时间不对等的相爱，自诩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又能为对方牺牲到哪种程度。
好奇，审视，还有一点不甘心。
她在等阮于卓的回应。
冯山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可自从他的视线落在盛皖皖侧脸，就再也没能移开。
他一直都以为盛皖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后来她有意无意地接近阮于卓，他又猜想盛皖皖是不是喜欢阮于卓，或许两个之间兴许有过什么故事？他甚至决定放弃自己的心，帮他们最后一把。
就在昨晚，差一点点，他就能问个清楚。
如果他没有半途而废，提前知道盛皖皖的所求，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段时间，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呆在自己身边，那些昙花一现的温暖和欢喜全都是她演出来的泡影吗？
冯山野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上前去问。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他的主场，相比较这些无足轻重的繁琐念头，她心里横着的是一条人命。
“对不起，”阮于卓终于出声，他红着眼，冷硬又坚定地回答，“我会体面的去见书楠。但在此之前，我还要完成一些事情。”
盛皖皖冷笑，果然如此。
她缓缓抬起眼皮，慢慢取下自己的书包，忽略书包夹层里放着的一盘录像，拿出里面的日记本，将把书包底朝天倒过来。
里面拍立得大小的照片洒落在阮于卓的面前，上面是各式各样的新闻报道，视频截图，舆论发酵，还有一张律师函。
她每天都会翻看，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铭记过去，现在她也想给阮于卓看看，让他知道他的爱到底带来的是什么。
阮于卓怔怔地盯着脚边的照片，双手捧起几张，里面的文字就像□□，渗透肺腑，他宽阔的肩膀悚然颤抖，整个人近乎处于崩溃边缘。
“这都是怎么回事？”阮于卓声音发抖，不可置信。
盛皖皖走到他面前，随手捏起几张，“不过是你们阮家对我姐姐，我姐姐的工作室，还有我的报答而已。”
救人本该不求回报，可是当爱意被践踏，真相被歪曲，善良就显得弥足珍贵。
盛皖皖打开手里的日记本，一句一句地念，从他们在展会认识，到在地下车库确定关系，从他们从竞争对手变成亲密无间的深情恋人。
玫瑰红酒，掌声荣誉，最后是那场大火后，日记本上仿佛永远都擦不干净的点点泪痕。
她念一页，撕掉一页，手心里的汗浸湿白纸，阮于卓再也支撑不住上前夺走。
“别撕了！”他把日记本拿到眼前，却看到上面分明空白一片。
盛皖皖站在阮于卓面前，明明个子不高，面孔稚嫩，却给人一种无所畏惧的压迫感，“这些你们的过往，我看了无数遍，写了无数遍，记了无数遍。那我和姐姐那两年里的过往，你知道哪怕是一点点吗？”
“姐姐的声带受损，最严重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可是在我偷跑去找你，而被拒之门外那天，她为你求了好久好久的情。”
盛皖皖现在想来都觉得委屈，“她说你当时晕过去了，身上也伤得不轻，根本不知情，她说你有难言之隐，说你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
“后来呢？我们收到了阮家的警告，社交账号被禁言，接到了法院传票，我说的话被断章取义地当做了证据，他们说你和姐姐没有任何关系，而我只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编造故事企图敲诈勒索。”
盛皖皖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冯山野惊愕之余更多的是后怕，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回想起自己还曾以靳书楠的事情揶揄阮于卓，顿时咬紧牙关，恨极了自己。
“后来，多亏好心人帮忙。阮家见我们注销了工作室，搬离了住址，成了真正的哑巴，这才高抬贵手。”
盛皖皖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如果靳书楠不担心阮于卓，她就不会去阮家自取其辱。他们用偏见侮辱他们，用所谓的公关手段压制工作室的经营，只为了姐姐能闭嘴，不提及任何关于阮家的事情。
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也不过是想探望姐姐救下的幸存的男朋友而已。
“明明分手了要见面的人是你，昏迷后被保护的人是你，口口声声说会光明正大娶她的也是你。”
盛皖皖微微仰头，一字一句地道，“可我姐姐重度烧伤被医院拒绝接诊的时候你在哪？她被你妈妈构陷是敲诈犯的时候你在哪？我们被满天舆论攻击被逼着道歉的时候你又在哪？”
阮于卓被一桩桩一件件真相压的抬不起头来，他回忆自己出事以来的所有细节——从误以为靳书楠厌恶自己没有赴约，到短暂失忆后听信谣言误以为有人故意炒作，一切全都像针一样穿透他的心脏。
那场大火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