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迷雾 7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淡淡的薄雾开始笼罩东区时，月见樱和白马探才‘姗姗来迟’地来到多塞街67号，肖恩的家。
“先生，小姐，麻烦你们……”
肖恩话没说完，就看见侦探先生和助手小姐熟练地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衬衫和短靴。
助手小姐甚至在脸上贴了假胡茬，她的五官似乎也修饰过，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助手小姐现在看起来完全像个清秀的少年。
至于侦探先生——他似乎在脸上涂了什么东西，让原本白皙的脸色变得暗沉无光。原本锐利得似乎能一眼看透他的眼神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西区那些大少爷们才有的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的睨视。
助手小姐和侦探先生相视一笑，拿起手中的圆礼帽盖在头上：“我们伪装的还不错吧？”
肖恩张了张嘴，半晌又点点头：“不愧是侦探先生和助手小姐。”
月见樱对着镜子满意地正了正衣帽。
她和白马同学可不会真的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傻乎乎地跟肖恩去东区这个‘犯罪天堂’。两个人的特征太明显，很容易被有心人记住。
一些必要的伪装是不能少的。
趁着夜色，穿过薄雾，一行三人来到东区一条小巷民居门口。肖恩推开门，门内赫然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提着一盏老式煤气灯走在楼梯前面，示意身后的两人跟上。
在走到楼梯拐角时，月见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来处。
门外似乎有人一闪而过。
隐隐的不安从心中升起，月见樱闷着头向下走。
她希望是错觉。
可……那种似曾相识又令人厌恶的气息——黑魔法，这很难不叫她想到那辆失控的马车。
在月见樱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手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将她从无边的思绪中唤醒。
“别害怕，魔法师小姐。”
白马探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没有在害怕啦，”
月见樱笑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白马同学。”
“‘魔法师小姐’？侦探先生，您平时都是这么称呼助手小姐的吗？”
少年揶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正守在门口，善意的目光在月见樱和白马探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咳嗯！那是——那是因为我绝佳的观察力和对疑难案件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简直像魔法师一样！呐，对吧，探君？”
月见樱用手肘碰了碰白马探。
“……是的，我习惯这样称呼她。”
白马探并未发现自己红透的耳朵，他干咳一声：“好了，我们还是快点往前走吧。”
随便称呼别人的姓名在日本是不礼貌的。
他虽留英多年，也极少回到日本，但这些东西却不会不知道。
不过总不能告诉费奇先生，Sakura是真正的魔法师。
而为什么Sakura小姐会那样熟稔地称呼他的名字‘探’？
就好像……她曾经认识他。
可Sakura还处于失忆当中，就算她真的认识自己，现在也是问不出来的。
将纷乱的心绪压下，白马探调整着领带的位置往前走去。
“欢迎来到——真正的东区！”
伴随着肖恩推门的声音，门后喧嚣的世界展现在两个异界来客眼前。
据她所知，伦敦早在1863年就开通了第一条地铁线路，现在的更是开始大规模建设地铁，对地下世界的建设丝毫没有愧对‘日不落帝国’之名。
可眼前的画面甚至令月见樱有种强烈的不适感。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接收眼前画面所带来的信息量。
大量人群混在一起产生的驳杂气味显然对嗅觉不太友好，汗臭、酒味、呕吐物味……
这条地下街道的街景也令人触目惊心。
比手掌还要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穿过街道，地上满是排泄物、污泥和垃圾，醉汉吵吵嚷嚷地拎着酒瓶穿梭在街上却无人在意——因为人们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他们在赌人命。
月见樱与白马探跟着肖恩走到一处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那里竟然是个‘露天格斗场’。
被用绳索简单围起来的场地里，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正和一个黑人壮汉对峙着。他们手上都戴着血迹斑斑的拳套，脸上也挂了彩，至于身上，更是伤痕无数。
当裁判又一次喊出“BOXING”时，那些看客竟比擂台上的两个拳手还要激动，他们一个个脸色涨红，疯狂地喊叫着拳手的名字。
“鲁道夫！鲁道夫！给那个大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纳托卡！把这个小鬼狠狠揍扁！”
……
月见樱注意到，肖恩在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时脸色就变了。
她听见他急促的低喊：“鲁道夫……”
月见樱又将目光转回擂台。
她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里的人在打地下黑拳。
一旦上台，生死不论。
擂台上的两人都如野兽般嘶吼着、互相攻击着对方的要害。而台下那些疯狂的看客里不乏衣着光鲜的绅士老钱。他们依旧优雅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手拿支票，目光玩味地等待着擂台上的某个人早些死亡以拿到更多赌资。
由于体型差距，在纳托卡面前，鲁道夫越来越支持不住，甚至于在他被一拳击倒在地，吐出带着鲜血的牙齿时，纳托卡不死不休地走上前准备再给他的心口来一拳。
黑人壮汉纳托卡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眼里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冷酷。他知道，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擂台赛。
他从南非的部落被抓到贩奴船上运往北美种植园，好不容易半途逃出生天搭乘好心英国人的船来到不列颠，结果只是落入又一个地狱而已。
被关押、被虐打、被迫训练成为一个黑拳手满足贵族老爷们血腥刺激的‘爱好’……
他闭了闭眼，准备给这个少年来上最后一拳。
“仁慈的主啊，愿世上的孩子再也不要受到这样的苦楚。”
他闭着眼低声祈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