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断枉(三)
还有玉坠撞响的好听的声音。
竹仗轻敲在地面上,男人走路无声,走到纱漠然面前,拿自己的衣袖举在纱漠然的头顶。
“下雨了,不要站在外面。”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虽然只是平平的一句话,但却仿佛有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纱漠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重新走进庙里的,白衣男人敲着拐杖摸着地上掉着的一个桃子,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送。
他的白纱稍稍露了点缝隙,纱漠然偷偷看过去,他那双眼睛跟小钱一模一样——空洞,没有一点儿神韵。
“你是小钱吗?”纱漠然把地上的贡品捡起来重新放在贡台的盘子里,一边传语问。
白衣男人听到纱漠然整理的动静,拿竹仗敲了敲自己的腿,说:“吾乃此地的财神,循霄。”
循霄,师父当时称他霄公子,果然是他。
纱漠然把最后一个桃子摆好,荷包里的血糯米团子就跑了出来,直窜到了循霄身上。
手里的桃子好像变重了一点,循霄微微笑着,问:“你也要吃桃子吗?”
糯米团子一大口咬了下去,尝到了酸酸甜甜的桃子,开心的在空中飞来飞去。
“它有点脏了,我带它出去冲冲澡。”
纱漠然一手抓过血糯米团子,走到门外接着雨水给糯米团子揉来揉去。
循霄站在里头,好心提醒道:“糯米团子遇水会变黏的。”
纱漠然给糯米团子揉了几下终于干净了,不过确实如循霄所言有点黏手,但问题不大。
“这团子倒是黏你,还没见它多喜欢黏人。”循霄听着脚步声,继而又问,“冶心只教了你传语术?”
“师父教我的很多,此番下山我为寻归师掌门,也为我自己,寻药。”纱漠然觉得再说出这种话有点像是在欺骗自己。
其实能不能恢复声音她不在乎,她只想知道当年执意要毒哑她的人用意是什么。
糯米团子又肆无忌惮绕着循霄的手指转圈圈,本来沾了水就黏,硬是贴在人家手上,不过还是被人家扯了下来。
“吾对毒不太了解,但吾可以同你一起去找找医仙。”循霄在地上敲了一下,问她,“医仙谷会去吧?”
医仙谷这个地方避世已久,就连归师都不知道如何寻路。
纱漠然还没回答他,循霄就听着外面的雨停了,拄着竹仗就往外走。
纱漠然跟上他,传语问:“前辈当年为何要将我救下?”
土地泥泞,循霄不再拿竹仗找路,全凭感觉也走得稳稳地,他似是思索了一下,很快答:“分身做的事,吾控制不了。吾在这睡太久了。”
纱漠然觉得可能问不出来什么,循霄带他走到了个宅子外停下来,一个村里有个宅子其实还挺少见的。
王府?他要来找王明?
纱漠然看着循霄一仗推开府门,直接用法术将屋里的人生生都拽了出来。
一拽一个准,这位前辈是多记恨他啊?
“谁大半夜的拽本大爷?不想活命了吗!”王明揉了揉眼睛,一屁股摔在水淋淋的地上,凉都凉醒了。
循霄背对着纱漠然,说:“你回避一下。”
纱漠然不太理解这位前辈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还想悄无声息杀人灭口?
循霄施法将纱漠然隔离在了府门外,他转了转手里的竹仗,就静静站在那。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臭瞎子!别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攀上枝头当凤凰,贱命还不给老子磕一个!”
“嘈杂。”循霄虽看不见,但这一棍子打得又正又严实,疼得王明只得在地上打滚。
“杂秽!等老子到了京城告诉我爹娘,你就死定了!”
循霄又一棍子劈下来,直把人打得血都呛了一口,他语调依旧很平,“你们骂吾瞎子吾不曾计较,但是她,谁都不许说她哑巴,特别是你这种人,更不许打她的主意。”
循霄第三棍打在了王明肚子上,王明吐了一口血,抱着肚子哭喊都没人应。
半个时辰后,纱漠然见府门开了,循霄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纱漠然往里面瞟了一眼,但循霄关门很快,连地板都没瞧到。
“有血,你不便看。”
纱漠然有点担心,传语问他:“他还活着吗?”
“……不至于这么快就死。”
循霄往前挪步,风吹起他的面纱,纱漠然只瞧见了他耳垂上带着的那青色玉坠,互相碰撞发出了玉石声。
纱漠然跟上他,问:“现在去哪?”
“桃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