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领天下豪杰?”年幼的公主满怀豪情问向她立于天下至尊的父亲,但是并没有得到她心中的答案。
而如今,曾经威风凛凛的帝王之能枯坐在残烛之下,听从外面女君对他的宣判。
元宜说:“是。我欲与元齐一搏。”
庆安帝微阖双眼,过了很久才道,“从前你只是一个比别人略豪气的女娃娃罢了。和那些寻常的公主郡主并没有什么不同,”庆安帝的声音不大,还有些轻盈,像是游离在梦中的呓语,“是因为密安的那次叛乱吗?”
元宜不自觉僵直了身体。
“密安的叛乱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次密安郡的情况我有所了解,饿殍遍野,易子相食。我当时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庆安帝微微睁开双眼,有些不解有些嘲弄地看着她,“你看到了什么,元宜?”
元宜握紧了手心,尽管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回答,不要回想,但还是沉溺在了庆安帝的问题中。
那一刻她好像变回了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公主,无力地面对着来自帝王的威压。她的手心沁出冷汗。
“我……看到了父母分食小孩,流民啃食地皮树干。人与鸟兽走狗争食……但那个时候,人已经与野兽无异了。”
元宜声音颤抖,声音轻的不能在再轻,她的双眼没有焦点,像是被庆安帝蛊惑了一般。但实际上她没有,她只是回到了密安郡,那个荒乱、残酷的密安郡。
庆安帝轻轻叹息。
“所以你想拯救苦难吗曦和。但你发现自己只是公主根本无能为力。”
元宜轻轻的点头,这个时候她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恐惧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但你若成为帝王,你会发现这同样无力。”庆安帝轻轻地说,“帝王从来就并不是乱世中的英雄,只是一个权势堆砌起来的胜利者。你会被权势推着走。”
“那是你们!”元宜看着庆安帝,“当年若不是父王,密安郡根本就不会叛乱!母亲怎么不是英雄?密安郡是母亲一力镇压下来的!”
元宜的语气难得的激动,“如果不是母亲当初力挽狂澜,只怕我当年就死在了那里!父亲您当时在干什么?您根本......”
“密安郡的叛乱,是乐羽所为。”庆安帝轻轻地说,却重若千钧,压得元宜说不出话。
“密安是岳王的封地,只有密安叛乱,你母亲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岳王的残党清除干净。”
元宜站在月光下脸色很是苍白,“那也......没关系。母亲这么做,有她的道理。”
庆安帝就看着元宜顶着惨淡的月光嘴硬,他快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谁也不帮,但为元宜感到悲哀,“你母亲早有预感,但是她将元齐带走了。曦和?”
“年岁渐长,你不得不承认你母亲居然不是无所不能的。你发现她有自己的私心,有自己的怯懦,有自己的偏私。”
元宜说不出话,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她发现母亲不是圣人,近年来也愈发昏昧。
外面响起了忽远忽近的烟火声。
元宜在这一刻竟然感到无比的孤独,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除夕夜。
团圆,美满,想起来好像隔世。
她突然没由来地软弱起来。她很想问庆安帝,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母亲并不支持,朝臣看不见她。她从未惧怕过刀风雪剑,只是......
只是,有些时候难免会感到不平。
但是她看到庆安帝怜悯的眼神瞬间就回过神来了。
退一步,满盘皆输。
庆安帝发出了笑声,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向放着酒壶的桌子。
元宜沉默地看着,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酒!”庆安帝年轻的时候是很俊美的,如今岁月蹉跎早就已经看不出曾经的风流倜傥了,但是如今在这苍白的月光下,让元宜依稀想起来了庆安帝年轻多情的时候。
“曦和,那道鸿沟,你逾越不了。”
“乐羽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她已经进退两难了。”
他走到了元宜的身边,端起那个白玉酒瓶,瓶身倾斜,庆安帝将酒洒了一些在地上。
“朕以此血肉之躯,献与大玟。愿大玟昌明隆盛。”
言罢,庆安帝将酒壶摔在了地上,身后是伏跪在地上的公公。
元宜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说话。外面烟火乍现,照亮了这一方宫室。
“曦和,不要轻易踏入......”
话未完,但是庆安帝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滴在了白衣上,元宜想起了自己公主府上的红梅踏雪。
元宜突然很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