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
建和十九年的第一天,本该是喜气洋洋,充满希望的一天,却被过成了这个样子。 萧懿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似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环涛馆,却突然觉得没了再走这几步路的力气。 她缓缓蹲下+身,扶着一旁的竹子,急促的呼着气。 打灯笼的小丫鬟被她这样子吓到,急忙上来查问,询问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见公主不说话,吓得将灯笼放在她脚边,就一边大喊着“来人啊”,一边向环涛馆跑去。 萧懿龄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可她却浑身乏力,只能靠着路边的竹子,盯着倒在脚边,已经开始烧起来的纸糊灯笼。 我会死在这儿吗? 死在家门口,传出去,会惹人闲话吧? 他们会为我伤心吗? 还是责怪我? 出宫整整一年了,还是一事无成,阿娘也会对我失望吧? 我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我要是死了,会有人伤心吗? 萧懿龄脑子里乱乱的,东一下西一下地想着,只觉得越想越难过,就在那种无力感快要到达顶峰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死死抱住。 “五娘,五娘别吓我,你怎么了?啊?” 顾定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拂在她冻得通红的耳朵上,如同一股电流爬向萧懿龄全身。 她这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在萧懿龄的记忆中,这似乎是第一次,她哭得如此不顾形象不计后果,只想将心中所有的不安、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而顾定安见她大哭,却更加慌乱,将她的胳膊拉开,想要查看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 却不想,他的手刚放上去,萧懿龄却更加搂紧了他的脖子。顾定安只能从她的哭喊声中,辨别出几个模糊的词。 “抱住我。抱紧。” 顾定安不假思索,就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一双铁臂环住她的腰身和后背,又按着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都紧紧锁在自己怀里。 萧懿龄的身子被他抱得发痛,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仍在大哭着,完全不顾形象,哭得涕泗横流,脑袋越发晕晕乎乎,昏过去之前,才朦朦胧胧地想到,之前还答应了和定安一起吃熏鱼。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夜半子时。 萧懿龄躺在暖和柔软的被子里,房间的温度被远处的火炉薰得温暖而不过分干燥,原本清淡的熏香却被一股药香代替。萧懿龄闻到那味道,便觉得嘴里泛苦,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帷顶。 屏风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府医杜仁和顾定安的声音。 萧懿龄没有起身,只侧过头,将床帏撩起一个小缝,透过那扇半透明的画屏,看到了顾定安和杜仁的侧影。 “……本来就……肯定是……一吵架就……太子……又在大冷天里走了那么久……被激出来了……”是杜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顾定安低声问道:“这病,要怎么治?” “药物治疗终究只是辅助,还是要慢慢调养。保持心态平和,切忌大喜大悲,方为保养之道。” “……我知道了。”半晌,萧懿龄才听到顾定安说道。 随后,他便起身朝内室走来,萧懿龄连忙手指微动,将挑起的床帏放回去。 “五娘?” 仍在微微晃动的床帏显然逃不过顾定安的眼睛,他半蹲在榻边,轻声唤道。 等了一会儿,萧懿龄轻轻地将床帏重新撩起。她这才看到,顾定安已经换了一身墨色圆领袍。想到顾定安换衣服的理由,她不禁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顾定安却面色一怔。 他喉结微动,一只手伸进来,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萧懿龄的眼角,她这才发觉,自己竟又流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