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请殿下开恩啊。”
萧懿龄没有理会,吩咐道:
“既然顾将军不在,那你就转告他,三月初二镇国长公主忌辰,孤要去皇陵祭拜,命金吾卫中郎将顾玄领一百人,随行护卫。”她说完,也不管赵群的反应,领着公主仪仗扬长而去。
回到濯园,文杏皱着眉挠头,没忍住问道:“殿下,咱们在金吾卫那样指手画脚一番,不是上赶着惹人厌吗?”
“嗯,我若不惹人厌,怎能显出顾定安体恤下情呢?”
“殿下,您对他也太好了……”文杏扁扁嘴,“听说那孟长史在金吾卫中根基颇深,也很得军心。您此番若是与他结仇,岂不是难得将士爱戴?”
“你想多了。”萧懿龄否认,“金吾卫从来战力不俗,乃是大景豢养的一只猛禽,但久无良主,也不免生出异心。”
文杏想起公主曾经的教导,接道:“越是有能力的人,越不容易收服。”
“不错。若想收服那些人,最快的办法便是施恩。今日我做了一回恶人,顾定安便可收服军心——至少是这两个长史和参军的忠心。今后,我若再想驱使金吾卫替我做事,只要将顾定安握在手里即可。此乃一劳永逸之计也。”
“何况,我为何要在乎他们爱不爱戴我?”萧懿龄反问道,“这世上,难道还有人能不遵皇命吗?”
她这话说得张狂,神情却显得十分落寞,垂眼看着裙摆的回字纹,不知在想什么。
文杏直觉她是话里有话,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下官赵云袖,求见殿下。”
“进来吧。”
萧懿龄听见来人的声音,精神一振,又推着文杏说:“去吧,我今晚还想吃你做的炖羊肉呢。”
文杏明白,接下来要说的事,便只有殿下和赵典言能听了。遂出门,叮嘱了门口的侍女,这才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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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袖初到公主府,还没来得及换公主府臣属的衣服,仍穿着那身茶褐色的尚宫局官服。
“殿下,好久不见。”她屈膝行礼。
萧懿龄说着“不必多礼”,将她拉过来,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赵云袖将她细细端详了一番,温柔笑道:“殿下的气色比年初那阵儿还好,看来是公主府的风水养人。”
算起来,赵云袖比萧懿龄大了整整九岁,她入宫做女官的时候,萧懿龄的母亲先惠妃还尚在世。
所以,赵云袖与萧懿龄虽名为君臣,但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互相熟悉,她看萧懿龄就像看自己的妹妹一样。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到了公主府。下官还以为,殿下把与我的约定忘记了。”赵云袖打趣道。
所谓“约定”,乃是三年前的事。
彼时赵云袖为萧懿龄做事,已有一段时日。
一天,赵云袖突然到拾翠殿求见,见了面又一言不发。久久沉默后,才说,求公主出宫开府之后,便将她也带出宫。
作为交换,赵云袖会在出宫之后,将她所知的,有关惠妃的事情都告诉她。
“我怎么会忘记呢?赵典言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更何况,如今孤想要一个女官,也不过是蓬莱殿一句话的事。”
“是,殿下威武。”
二人谈笑了几句,才开始说正事。
“上次说到‘观音骨’,其实并非佛经中的观音大士,而是一味药。只是此药极为稀有,世上罕见,据说只生于高山峭壁之上,而且只能在初晨霞光中采摘,采下来后必得马上用玉盒盛放保管,才能保留其药性。植株通体金黄,在日出的金光中,显得格外神圣庄严,故名‘观音骨’。
“这药的作用嘛……《金刚经》中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②而观音骨便是教人沉沦在那重重虚妄幻想之中,整个人状若疯癫,自苦不堪,唯有舍弃肉身,方能得解脱。”
萧懿龄沉默良久。
其实,母亲刚刚去世那两年,她身边的德春娘子曾给萧懿龄讲过,母亲虽是宠妃,但这几年过得并不开心。
她常常独自坐着,又哭又笑,还常念着什么“高考”、“回家”之类的。正合了赵云袖所说的“状若风电,自苦不堪”。
后来她病得越发严重,一次陪懿龄玩时,突然发狂,险些将懿龄掐死,幸亏一个老嬷嬷进来送茶点,才将小懿龄救下。
母亲清醒后,便下令让四个贴身侍女轮班看住她,并不再与懿龄独处。
这些在萧懿龄自己的记忆中,都十分模糊。
她回忆起幼时,常常听见母亲给她唱歌、讲故事,还夸她背书背得快,那些温柔怜爱的声音彷佛就在耳边。
但睁开眼,却突然发现,母亲其实一直离她很远,隔着珠帘,隔着床帏,隔着大门。
她似乎,只记得事实中,那些温馨美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