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爱妻
物件安放于房间个角,就连那绣帷也换成了嫩绿梅花绣的帘幔。
他面上一红,不会吧?他娶妻了?
蒋昀阳长到十八岁,还未曾想像身旁有一人与他形影不离、身死与共地陪伴,他爷娘感情甚佳,故而他一向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信念。
若是要成亲,定要找个万分喜爱的小娘子,绝不会屈就自己选个相敬如宾的妻子。
他要的是,系她一生心,此生犹不悔;他要的是,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蒋昀阳看着自己拾起一个缠丝镂金锁,爱怜地轻抚着,口中喃喃道:“燕明熹,妳果真是个小骗子...”
燕明熹???什么燕明熹???
蒋昀阳觉着自己的脸烫得如在夏至正午曝晒之时,虽是在自己的梦境中,但也十分轻浮孟浪!
这梦要是被燕明熹知道了,她定会气得恼羞成怒,从此不与他来往。
蒋昀阳想甩自己个耳光,但全身都不受他控制,他就这么在这具身体里头动弹不得———
他欲哭无泪,苍天在上,他可从来没想做对这位金贵的主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首辅,宫里传了消息来说,宏永帝已快不成了,说想见您一面。”
蒋昀阳抬头望去,是他的心腹常随,见到熟悉之人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他瞬间又愣住了。
慢着!他方才是在叫我?
那么他口中的首辅便是自己?
蒋昀阳哑然,我朝内阁分权,就为了不让大权落入其中一人之手,既为首辅,便是掌握着内阁大权,即是内阁首席,呼风唤雨、玩弄权术、把持朝政绝不在话下。
蒋昀阳猛然想起今日燕明熹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少年郎,切莫走上歪路————”
他的内心深处,果真想成为欺君罔上的奸臣吗...?
蒋昀阳眼神一片木然,几番动作都无法任他所想。
他放弃了,大有摆烂着想看自己还会如何做梦的意思。
蒋昀阳便看着自己又把小金锁小心翼翼地放回妆台,随手把玩着一旁的笏板,意兴阑珊地开口:“他还有脸说要见我?呵呵,行吧,我这就去会会我的好岳父。”这声音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还有深深的恨意。
蒋昀阳愣了愣,久久无法回神,他从未听过自己能够怀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他自来潇洒自在、万事不放心上,然而这愤怒已经感染了他,几欲冲天的怨气让他想要将一切美好的圆满破坏,来发泄心中这无可名状的悲愤,乃至于他并未发现自己称呼宏永帝为“岳父”。
蒋昀阳步履轻盈地进了寝殿内,满室浓烈难闻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还有一股生命流逝的静默。
蒋昀阳满眼讥诮地望向龙床上瘦骨嶙峋的男子,他弹了弹衣袍,嘲弄地笑道:“听闻圣人要见臣?可是要交代遗言?”
“蒋昀阳你...大逆不道,佞臣当道,趁虚而入...还枉为大瑞驸马...贼子尔敢...宗敬若是泉下有知...定不..”
“圣人这几年可曾安睡?心思可曾纷乱?见着年岁相仿的小娘子可曾想起明熹?是了,天子一向行动坦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明熹为子为臣都让您不甚满意吧?”
蒋昀阳慢慢理平衣袖上的摺痕,将袖上脏污随意一弹,便落在了龙床上,“我妻不忠不孝、忤逆君父,天地不容乃至于圣天不喜,圣人是否觉得,我妻死不足惜?”
“圣人,你怎配提她的名字?”
蒋昀阳脸色雪白一片,并非是因为在梦中燕明熹成了自己的妻子,而是她居然已经死去。
他心头猝然抽痛,蒋昀阳怒视着眼前形如枯槁的宏永帝,只觉眼前人可憎可恶,心下不由厌恶不已,泼天仇怨淹没了他。
只见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道:
“放心,只要我蒋昀阳还活着的一天,这天下就姓燕,圣人圣躬有恙,不宜多思,交给臣便是了。”
“此举为了大瑞,亦是为了我那早亡的爱妻———我既为公主之臣,永世都是公主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