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寒塘(四)
推门见雪中海棠,伸手折海棠,停于半而迂回,海棠绕我身,鼻下皆为海棠香,为他所想,感叹,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张长清斟酌道:“道谢。”
于谦手放在她的头一侧,为她挡住一阵雪风,柔声道:“小娘子既然已经对家母道过谢,就不必抓住我再谢一遍了。”
张长清咳嗽两声,想往书房探头,被于谦拒之门外,她哽咽道:“哥哥,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没读过什么书,看到书房甚是喜欢,能否让我进去瞧瞧,”说罢故作伤心状,花看了花心疼,人见了人落泪。
“小娘子,那边还有人看着听着呢。”
站在廊角的小厮背对他们,耳朵竖着,张长清问:“你可有听到,可有看到?”
小厮答:“小人耳聋眼瞎,还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某人理直气壮,眉眼笑得弯,“郎君可否让我进去,这天也太冷了。”
四下寂静,只有哈出的热气在空中想一张薄雾。
于谦应下了,伸手接过食盒,碰到了张长清的手,又猛地缩回,转身低头,手指放鼻尖,嗅一嗅海棠香。
书房中,有迷路误入的雪,习字案桌,纸笔砚墨,琳琅满目的书,比货郎货车中要多的多,火盆碳火烧的旺,张长清裹着大氅还是有些冷,便问起来:“家中可是碳火不足,这般冷与屋外有何区别?”
“许是小娘子身子娇弱,这温温和和对我来说刚好,”他温柔说完,当下食盒走到火盆前,用铁夹子夹了几块炭,屋子里更暖和起来。
“咚。”
铁夹子的掉落地响在屋中,张长清扭头远远看去,是一片红,走进了看,是手一片通红,她抓过手,小心翼翼抚过红痕,是被火星子溅到了。
“郎君,怎么这般不小心。”
于谦盯着那只手,从脖子红到耳根,张长清替他吹了吹手,小声道:“近一些,我跟你讲点话好不好。”
他慢慢垂下头,张长清笑着与他窃窃私语:“于郎君身上是熏的墨香吧,墨香绕鼻尖,定是只有博览群书的人才会有,看这琳琅满目的书,郎君会的,也教教我嘛。”
于谦说话也变得慢吞吞,眼睫垂下,活像被轻薄的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小娘子。”
声慢慢,寻寻觅觅,清如翠竹,沉如潭水,入了张长清的心,她好奇道:“郎君的耳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可这手为什么不热啊,是我捂不热?”
于谦的手,指骨分明,白如玉,有些老茧子,但不妨碍这是一双好手。
“小娘子,不该靠近我,于你而言,我是外男,”于谦轻轻说,张长清听着,退后几步跌在地上,鼓着包子脸,嘀咕着再也不要搭理他,像极了孩子气,可照她的年岁,也就是该发孩子气的时候。
“小娘子,地上凉,你身子会受不住的,”于谦讲话是好听的,那只被张长清握住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于谦一幅好脾气,怎么也不会被磨得没了性子,温温柔柔道,“小娘子,是不愿起来嘛?”
和于夫人一样,笑起来,眼弯弯如月,极亮眼。
腾的一声,张长清被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她眨巴眼睛说:“郎君说自己是外男,还要提着我的大氅,是……”
于谦转身去走到案桌前弯腰倒茶,闻声一怔,说:“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小娘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