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立夏后的第一场雨,格外的急。
夹风带雷,霹雳如林,许多丛宫花都难挨遭殃,似历劫一般。
梅幺幺窝在竹榻上看书,案上凉着一碗冒热气的胡桃羹,熏得梅幺幺脸蛋粉粉的。
柳三三突然叩门。
“皇后娘娘,陛下给您送了副手册,请您过目。”
梅幺幺打开册子,里面描摹着五六个女子的画像,一旁誊写着她们的家世年龄与才艺。
“什么意思,陛下是打算招秀女了吗?”
柳三三忙解释道:“那倒不是,皇上给镇国小将军许婚,要挑一名正妻与三位妾室,请您决断。”
梅幺幺:“他的婚事,让我做主干嘛?”
柳三三:“太后养病,上官将军家中无长辈,陛下不懂脂粉中事,所以便交由皇后娘娘做主了。”
梅幺幺低头翻阅许久。
正妻之位,悬留在礼部尚书独女与户部尚书嫡女之间。
“这两位姑娘不错,我都有些抉择不出呢。”
正三品礼部尚书独女——武蓉,画像娇小玲珑,笑容明艳,擅长水袖舞,年十五。
正三品户部尚书嫡女——魏雪元,画像温婉娴静,半羞半忧,擅长琵琶,长笛,年十七。
其余的家世虽不低,但相貌参差披拂,颇显小家子气,与上官澜不大相配,也无精擅的才艺。
梅幺幺足足思量半刻钟,眼都看酸了。
柳三三接过备选手册,为她倒上一盏茶。
“皇后娘娘,一时选不出来也不打紧,过了年才开始筹备婚事,如今仅仅是订好人,早些下婚贴而已。”
梅幺幺揉着太阳穴,眨眨星眸。
“行,先把三位妾室订下吧。”
“娘娘决定留用哪三位呢?”
“邱氏,李氏,刘氏。”
柳三三拿起笔墨,在她们各自的姓名前画上红圈。
“奴才记下了。”
午后,又有几名太监顶着大雨来凤瑶台修缮鱼池,好像是想把池身凿扩得更宽敞一些。
梅幺幺斜在榻上午憩初醒,瞥一眼窗外。
“顶着这么大的雨还要干活,皇上又搞什么幺蛾子?”
柳三三给窗户重新贴上一面薄金窗纸,在殿里燃上月鳞香。
“趁着雨大,鱼池好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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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进贡一条海船,繁华豪奢,停在花州港边,宛如一座海市蜃楼中的大厦。
尽管官兵划出一道禁令横幅,派侍卫把守,周围还是门庭若市,日日挤满瞻仰壮景的百姓。
“据说皇帝要在这艘海船上举行宴会。”
“皇都离这远着呢,怎么千里迢迢跑到咱们花州来?”
“听闻,花州是皇后娘娘的故居,此次宴会,似乎也是皇上为皇后娘娘过生辰呢。”
八月十七,是梅幺幺的生辰。
这天,孟浔野带着梅幺幺远赴花州。
梅幺幺早膳吃得太饱,坐在皇轿里晕了一天车,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一夜。
到花州时,天已呈墨色。
簇簇殷红的烟花散开在湛蓝的星空,惊得海里的鱼在滚滚浪花间上蹿下跳。
花州本土百姓拜了一排,欢呼雀跃地迎帝后登船。
梅幺幺腿麻腰软,在金绣毯上来了个平地摔,迟迟爬不起来。
众人一阵唏嘘。
“谁铺的毯子?去找柳公公领罚。”
孟浔野抱起梅幺幺,瞪了一眼熙攘的人群,稳妥的上了船。
船舱最顶层便是宴厅,宴厅四壁画满水龙图腾,三颗夜明珠雕于龙爪下,熠熠生辉,胜过万束烛火。
银白的柱子通天一般粗壮,由蚌珠贝壳镶嵌,由灯一照,折射出彩色的薄薄光晕。
梅幺幺与孟浔野比肩同坐于高台上,庆生的宾客们随之缓缓入席,无一不感慨海船寿宴的气派。
孟浔野给梅幺幺的贺礼,是一条鲨鱼。
原来孟浔野提前三四个月便开始为梅幺幺筹备生辰宴了,真是用心良苦。
大殿中央,摆着一鼎琉璃缸,缸底飘满海星海螺与珊瑚珍珠,水中游着一条幼年鼠鲨,正在啃食一只喷墨的鱿鱼。
宾客们众说纷纭,无不艳羡夸赞。
“皇上的贺礼果然非比寻常!”
“皇后娘娘心慈手软,以后将此海兽养在凤瑶台里,便可震慑那些心存歹意,妄图冒犯的小人。”
“此乃货真价实的奇珍异兽,微臣已到花甲之年,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皇后娘娘可真是宠冠六宫,祝皇后娘娘百岁长青,与陛下万年琴瑟和鸣。”
饭菜一碟碟的由太监们端上来,油焗帝王蟹,糖醋海参,香酥海星,蜜煎鱿鱼须,花椒甲鱼羹,盐蒸生蚝,酒煮鲫鱼豆腐汤,红熬大青虾。
点心统一是梅幺幺最爱的蜜饯樱桃,厨子做了足足一百盏,供宾客们共品。
梅幺幺头戴白玉凤冠,青丝散在窄肩后,垂至地毯,被一截挽着银铃的蛇结松松系上。
雪光无暇的长纱裙,如白瓷一般洁净,鲤仙色的披帛搭在纤细的肘间,樱粉色的鲛珠嵌满裙尾,宛如图腾上破画而出的龙宫神女。
昔日觊觎后位与后妃的官宦女眷目睹了梅幺幺的真颜,心服口服地生出敬仰与崇拜之意。
舞池里,有四位大汉在与上官澜摔跤,引得船板一震一震的,更加惊心动魄。
席上有两位官眷小姐脖子伸得最长,一位是礼部尚书独女武蓉,另一位是户部尚书嫡女魏雪元。
二人恰好坐在邻桌,摔跤节目上场前,武蓉总是偷看对面男宾席上的上官澜,每偷瞧一眼,便不自然的低头嗦一口酒水。
不一会儿,她就醉了。
魏雪元玩弄着一粒青梅,面色冷淡。
“只顾着吃喝蠢笑,这般痴傻的女子竟也配称皇后。”
武蓉:“皇后娘娘心思单纯,哪有你心机多呀,先前皇帝选秀,你上赶着去,如今上官将军娶夫人,你也要掺和一脚,说着瞧不上将军夫人的位份,实则私下日日打探将军的行踪,想跟他偶遇。”
魏雪元瞥了眼武蓉,仍僵着冷笑。
“凭你空口白话诬蔑我,可见妹妹也不是什么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