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章 月色无言
无边无际的夜，赤月高悬，偶有几只乌鸦嘶哑着高声飞过。
忽然一阵琴声入耳，却无半分温婉，满是肃杀之色。
“呃——”
身穿素衣的人跪倒在地上，背后被弦音划开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怎走的这么急呀？我还有点事想问问若云你呢。”
琴的主人幽幽开口，她着一件鹅黄色的披衫，袖口如花瓣般散开，额间点着梅花妆，一眼望过去似为仙女。
她脸上洋溢着天真而浪漫的笑容，一双秋眸里却闪动着狠辣、怀疑的情绪，
“你知道吗？天山的行动失败了，他马上要被沈家活捉打包送给了清源门，结局不用我多说了吧？
若云，当初可是你极力劝说天山去刺杀沈家主的，天山是因为相信你才只身前往。”
素衣男子从嘴里咳出几口鲜血，扶着树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用力扯出一个笑容来。
“明月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天山自己大意败给了沈澈，与我何干？当初就是因为他非要挑衅沈麟，才让清源门勃然大怒，到处追杀我魔教子弟，现在清源门可以好好消停一阵了，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你是故意的！你让天山去送死？！”
明月勃然大怒，十指拂过琴弦，琴音涌动着杀意向若云倾泻而去！
“兵——”
一把长剑挡在了若云面前，为他击退了所有的琴音。
“长宫！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云故意谋害天山，你还想包庇他吗？！”
明月怒目圆瞪，秋眸里满是杀意，她死死盯着若云，看他满不在乎地拂去肩上落叶，对天山的下场不为所动时，更是气极，心中呼号着杀了这个贱人！
“明月，不可对同僚出手。”
被称为长宫的青年眉间淡漠，他的声音耐听，如谷中悬铃，只可惜听不出语气，活像个精致的木人。
“可是他害死了天山！天山可是你的孪生弟弟！”
“天山行事莽撞，此为报应，我已经告知了教主。”
明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两位同僚，他们没有一个人为天山的下场感到悲哀，甚至认为他是活该！
“教主呢？教主怎么说？是不是要处死这个贱人？！”
她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教主为人和善，坦率明事，一定不会偏袒若云这个谋害同僚的凶手！
“教主让你勿冲动行事，不要在自己的同僚身上发泄不必要的精力，否则就禁足处置。”
明月的脸色顿时灰败一片，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着“怎么可能”。
长宫没有说其他的话，扶着若云便离开了。
……
“好了，放开吧，我没什么事。”
若云拍开长宫的手，面无表情地扶着柱子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长宫没有阻拦，而是立于原地，良久才询问道，
“天山的下场……是你促使的吗？”
若云愣了片刻，才冷冷嘲讽道，
“你想多了，我哪有这么大权力，当然是教主的命令。你那弟弟年轻气盛，闯祸太多，迟早是个祸害——怎么，身为教主最听话的狗，你难道还有什么想法吗？”
“天山他很相信你。”
长宫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身子一半匿于阴影，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他一向如此，无论什么都不曾让他那双冷然的眸里掀起波澜。
若云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我知道。”
若云有些自嘲地扯动嘴角，之后他不再开口，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寝宫。
长宫也未动作，就这样一直在原地看着若云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
沈家。
沈澈没睡好，他总是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半夜被惊醒好几次。
他梦见年纪更小的白楝被一群小孩围着辱骂，他们把石头丢在仅仅六岁的白楝身上，又叫又笑地推搡着他，最后把他和五只大狼狗关在一起，留下白楝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抖。
白楝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通红得像兔子眼，明明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怨恨，可到了第二日小厮开门遛狗，他都没有出声，安静得像一个死人。
沈澈想上前拉住白楝的手，却在碰见他的一瞬间掉入了另一层梦境。
安静，无声，收拾整齐的床铺上堆着几本资料书，窗户大开着，风轻轻扰动纱帘。
沈澈猛地睁大了眼，这里不是修灵大陆，是他现世的房间。
他看见初中的自己推开房门，拉过椅子就开始学习，拿过一张又一张的试卷，“簌簌”地写着，仿佛不知疲倦。
风翻开日记本，上面的字迹整整齐齐，像是有人认真地写下了每一笔。
“4月1日，月考拿了全校第一，但妈妈还是不满意，因为我因为粗心数学只考了98。我下次会更加细心让妈妈高兴。”
“4月6日，周考没考好，滑到全校第五了，妈妈的表情很可怕，我哭着说一定会赶上来。”
“5月1日，月考又是第一，这次我没有粗心，可妈妈还是不满意，她觉得我的物理太低了，好吧，我会更努力的。”
“5月25日，我的物理考了满分，妈妈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6月1日，马上要中考了，我有点紧张，妈妈也是，她无时无刻都在看着我，我写日记被她发现了，妈妈生气地说我浪费时间，我之后应该不会再记日记了。”
“6月28日，妈妈去世了，我考上了省重点，还是全省第一，可是妈妈永远不会知道了。是我不够努力吗？一定是我不够乖让妈妈气得生病了。”
……
沈澈从梦中醒来。
他坐在床上，紧紧抱住了自己。
窗户大开着，有风吹起纱帘，与木桌摩擦出“哗哗”的声音。
除此之外，夜色无言。
……
突然间，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家主……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睡？是睡不着吗？”
沈澈正发着呆，顿时被惊醒，他扭头看向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