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与杀人刃
了老房子。
钥匙插进锁孔，月光洒进窗户。
她没有着急打开灯，屏息驻足聆听房间内的声音。
四下安静，却掺杂着细微的抽泣。
她叹了口气，关上门，房间顿时陷入漆黑。
凭借多年的印象，她摸着黑，轻车熟路地走进里屋的小床边，找到了她消失了一晚上的二哥。
高启兰跪在床边，一路寻过去，摸到了哥哥湿润的脸颊。
于是高启兰摘掉高启盛的眼镜，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哥在找你。”她说。
高启盛的声音很轻，他苦笑，“他哪有空。”
是的，高启兰在心里回答，哥其实没注意到消失的高启盛。难得，他今天的注意力不在弟弟身上。
高启兰抱住高启盛，她那消瘦高挑的哥哥就把头埋在她的肩膀，手臂死死地环住她的腰。
像个小孩儿。
“阿盛，他是哥哥。他得成家。”
“我知道…我…知道。”
高启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的脑袋，不似少年时软软的发丝，而是充满着发胶的味道。
但高启兰不觉得难闻。
那是构成她哥哥的一部分。
忽然，高启兰回味起自己说的话——
他是哥哥，他得成家。
那高启盛呢？
他也是哥哥，他也会成家吗？
她忽然一阵恐慌，不自觉地搂紧哥哥的脖子，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他。
高启盛觉察到了妹妹情绪的变化。
他有些崩溃。
他想，完了，他们兄妹，一个都没逃掉。
就躲在这见不了光的老房子里，把不该说出来的话埋进心底。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就好像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哥…”
“没事，小兰。没事，哥哥…陪着你。”
07
“哥。”
“诶，小兰回来啦？”高启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道，“快洗洗手，哥给你炖了鱼。”
高启兰脱下外套，洗了洗手，然后走到厨房把菜端上桌子。
“大嫂和晓晨呢？”她问。
“你嫂子啊，带着晓晨去老师家里了，说要给晓晨看一看报考哪所大学。”
高启强盛好饭，说道，“这孩子学习不像你和你二哥上心，成绩一塌糊涂，你嫂子快急死了。”
高启兰端上最后一道菜，说道，“学习这事急不得。”
“是，你们就没让我操心过。”高启强笑。
高启兰也笑了，“我记得，二哥考前通宵一晚上就能拿专业第一，上学那会儿没少得奖学金。”
高启强给高启兰夹了一块鱼，“是啊，你小时候不爱学习，我当时想，咱家可能也就你二哥一个高材生了。”
“谁想到你也这么争气。”高启强笑，“和你二哥不分上下。”
高启兰一边吃鱼，一边看着墙上的旧奖状若有所思。
08
“哥。”
“嗯？”
“你能不能，安排我和安欣吃一顿饭？”
高启强手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高启兰，缓缓说道，“小兰啊，有些事情，交给哥哥来做吧。”
“哥。”高启兰放下筷子，抬起头看他。
眼神坚定，她说，“哥，我也姓高。”
高启强有些恍惚，相同的眼神，类似的话语，像极了当年红着眼睛说要和他一同踏进火坑的高启盛。
可高启强不想、也不能，再犯一次错。
他夹了块鱼，说道，“你是医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才是你应该做的。”
“哥，你知道，”高启兰说，“我为什么学医吗？”
高启强看向她。
“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二哥总受伤？”
“他和你说，是和同学打闹碰的。”
“其实是，总有人看我们没爸妈就欺负我们。二哥就护着我，被他们拳打脚踢。”
“我哭了，喊了，都没用。”高启兰苦涩一笑，“我能做的，就只有等他们走开了，扑上去检查二哥的伤口。”
“他总说，没事，没事。可是…”高启兰的声音颤抖，“怎么会没事呢…”
“小兰…”高启强鼻头一酸，他握住妹妹的手，“你怎么不和哥哥说？”
“二哥说，你每天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再因为这点事费心。”高启兰泪眼汪汪。
“哥，我不想你们再受伤，我一点也不想。”
09
高启强把凳子拉过去，抱住颤抖不止的妹妹。
“不会了，不会了。”他摸着高启兰的头，安抚着，“哥哥答应你，再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哥…你知道吗。”
“比起用手术刀救人，其实我更希望…”
高启兰轻声开口。
“能用它来杀人。”
高启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在空中停留好半天，怀里的高启兰还在轻轻抽泣。
最后，他叹了口气。
手，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妹妹的脑袋上。
他那，唯一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