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与索命鬼

高启强说，“装作一切都正常的样子，好吗？”

“好…好。”高启兰重重地点头。

04

高启强瘫在椅子上，觉得太阳穴生疼。

门虚掩着，高启盛安慰高启兰的声音顺着空气飘进来。

那声音温柔得高启强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弯着腰、俯着身，摸着妹妹的脑袋不断哄着。

直到两个人离开了，他才忽然想起，忘了把高启盛的衣服还给他了。

高启强站起来，离开书房，走进衣帽间。

他找出高启盛那件衬衫，抖开，在阳光下检查着那补好的窟窿。

他把衣服拿到熨烫机上，慢慢地把并不明显的褶皱熨平。

这件衣服，高启盛似乎穿了很久，即使下水洗过，也还是散发着他身上的味道。

衣服是高启强手洗的，他最初没打算把衣服还给他，自然也不在意会不会把他昂贵的衬衫洗坏。

他就是想把它洗出来，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

洗衣液是高启强在用的牌子，晾干后的衬衫散发着他和他的味道。

那味道重叠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嗅了再嗅。

高启强知道自己很可笑，可他就是控制不了。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倒出一只手，拿出来接听。

“强哥，一切顺利。”

是唐小龙。

“李响跟了我几天了，按你说的，我留了破绽给他。凌晨的时候他偷偷把陆寒弄出去了。”

“嗯。”高启强的表情没什么波澜，“他们往哪儿去了？”

“现在在一个小招待所里歇脚，看上去不是最终目的地。”

高启强抚平衬衫，说道，“等他们到最后再动手吧。”

“强哥，你说，他们最后会去哪儿？”

高启强轻轻一笑，“能证明绑架的是咱们的地方，你说呢？”

“…老房子。”唐小龙笃定道。

高启强欣慰地点点头，调侃道，“不容易啊，小龙，这么多年，终于猜对一回。”

唐小龙干笑两声，又有些不确定道，“强哥，咱们，真要瞒着小盛和小兰吗？”

高启强拿起衬衫，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不能再把他们卷进来了。”

他说。

“就在咱们这儿，了结了吧。”

05

旧厂街，高家老房子。

安欣下了车，抬起头看着这栋建筑。

周围都拆了，唯独这栋楼矗立在原地，显得突兀而另类。

作为警察，他本该是坚定的无鬼神论者，可有时他也会认真思考，会不会是这里的风水不好，滋养出高启强一家人。

两面性、虚伪、狂虐、视世俗为无物的一家人。

就像野兽披着人皮，穿梭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之中，肆无忌惮地吃着人肉、喝着人血。

而野兽也野兽之间，竟又生出了几分骨肉相连的意味。不知是靠血脉还是利益联结在一起，他们相依为命，明明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却死死抓住对方的手，宁愿一同堕入无尽地狱。

多可怕的一家人。

半个小时前，李响给他发了条信息。

内容很简单，他说，“旧厂街高家老宅，小陆无恙，通知支队待命。”

安欣对着那条信息呆滞了足足两分钟，待大脑重新加载之后，他疯了似的往外奔，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给张彪打电话。

这是李响发来的信息，是李响下达的命令。

在路上疾驰的安欣情绪近乎崩溃，又想哭又想笑。

那是他的战友，在邀请他一同完成最后的任务。

他检查好腰后的枪，确认四下无人后，他缓缓敲响那陈旧的门。

十几秒后，门开了。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他的战友。

而是高启盛。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高启盛歪头一笑，像是索命厉鬼。

眼底如同深渊，看着安欣，他的嘴角缓缓扬起。

“空着手来做客啊，安警官。”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