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回 哀兵必胜
火炮声响，震天荡地，硝烟弥漫。
清寒脚下的船剧烈晃动，她几乎站不住，差点被甩出去，伏甲板上紧抓着栏杆，透过雾气，隐约看见巨舰放出无数白色的小舟。小舟上面无人，捆绑着大量火药，顺着江流疾速地往前飞驶。
天南星身先士卒，登上主舰，挥舞战旗，指挥进攻。
其余将领，分别接令，或示意手下瞄准小舟放火弩。
据清寒所知，金溯临着江海，天南星的战舰，大多装备精良，但数量却不敌武帝。
不过，有任家机关术相佐，天南星又用了火攻，以少胜多也不是全无可能。
小舟似一匹匹凶悍无比的火狼，自杀式对着敌舰发起猛烈的冲击。
火炮的轰击声震耳欲聋，恍若天塌地陷，江浪溅起七八丈之高。
敌我双方都有战舰遭到焚毁，烈烈燃烧的火光，映红了江水和天空。
清寒澄澈的双眼，目睹着江水激溅，血肉横飞，数不清的士兵坠江溺毙。
鲜血流淌在璃江之上，燃烧成愤怒的火焰。
江水疯狂地翻涌，扑打到甲板上，清寒跌跌撞撞地往墨竹所在的房间走。
韩旻守在门外，清寒道：“我想单独跟他道别，可以吗？”
韩旻微微颔首，往一旁让开，请她进去。
清寒掩上门，就像掩上世间所有的纷扰。
棺椁安好地静止在屋子的中央。
船身剧烈摇晃，清寒脱掉鞋子，好稳步地往前走。
她温柔道：“墨竹，我来了，你一直想要的答案，我亲口告诉你！”
清寒抖落素白的衣袍，里面的红裙显露而出，娇艳四射，透着飒爽。
“可惜，这里没有嫁衣，这条裙子还合适吗？我擦了胭脂，觉得好看吗？”她伸手轻抚棺面，像是触碰到他的容颜，“我喜欢你，很喜欢，我也曾想过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不知是不是我一厢情愿？总不敢说出口，怕你笑话我！从你说，天涯海角，一定找到我！我就已经对你动心，当我在地狱谷睁开眼睛看见到你的时候，便真正认定了你??”
清寒的泪静静滑落，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她的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长剑，施展全部的内力长剑吸到她的掌中。
清寒拔剑出鞘，抹向自己的咽喉。
忽然“叮”一声响。
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茶杯击中她的手腕。
长剑脱手落地，一阵酸麻涌入心间。
清寒瞪着眼睛看去，一只修长的手掀开白帐，现出墨竹英俊的脸。
他漆黑明亮的双眸，狡黠张扬，慑人心魄，微微扬起的唇角，含着纯真无邪的笑意。
清寒凝视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咳嗽了两声，问道：“你??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清寒一愣，忽然有一种想撕了他的冲动，气恼又高兴：“你这瘟神——？”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她揉入怀中，低下头深情地吻住她，酥酥麻麻从唇边漾起，她头晕目眩，跌入永远无法爬出的深渊，湍急的漩涡将她纠缠，心甘情愿地沉沦。
清寒喘息着推开他，伸手狠狠劈向他面门。
他眼疾手快，迅速地封了她穴。
清寒静止在原地，不得动弹，骂道：“无赖！”
墨竹勾起唇角，坏坏地一笑：“你这女人记性不好，自己说过的话已经忘了！”
清寒愠怒道：“我说什么了？”
墨竹噘嘴：“你不是说只要我醒了，保证以后不气我什么都依我！”佯咳道，“你瞧瞧，我还是个病人，你就对我又打又骂的！悍妻！”
清寒红透了双颊，不乐意道：“为何瞒我？”
墨竹眨眨眼睛，道：“你瞒我一回，我瞒你一回，大家扯平，互不相欠，不是挺好的？”
清寒眼珠转动，露出愤愤之色：“你这人，真是记仇！”
墨竹满不在乎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
清寒愤懑：“我说不过你，不说了！”喝令道，“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墨竹道：“那不行，我解了，你肯定要动手！我现在病着，不能用内力，打不过你！”
清寒道：“你的韩阎王就在外边守着，你叫唤一声，他随时闯进来将我拿下，轮不到你瞎担心！”
墨竹点头同意：“也有道理啊，我差点忘了！”
他方才解了她的穴道，看见晨欢拿着香烛推门进来。
晨欢见墨竹立在清寒的身后，大惊失色，香烛散落了一地：“清、清寒啊??小爷的魂、魂在你后边??”
墨竹脸色一沉：“魂什么！我没死！”
晨欢仍是不信，他又不能上前来摸墨竹一把，灵机一动，推开了屋子中央的棺盖。
里面赫然摆放着的是莫先生的骨灰坛子和灵牌??
晨欢惊呼道：“小爷你真没死啊！”
韩旻闻声进来，愣了一愣。
清寒没好气地一笑：“看来，你所瞒骗的不止我一个！”
墨竹悠然道：“我大哥聪明绝顶，我不在你们眼里刻下真的伤心，怎么瞒得住他，知不知道什么是哀兵必胜？”
清寒惊讶道：“你想激发他的恨意去对付武帝？”
墨竹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将计就计，武帝人多势众，璃江这道天险是他最后的屏障，此仗背水一战，就算我们装备精良也不能够轻敌！”
晨欢红肿着双眼，道：“小爷，你骗的我好苦哇！”
墨竹心里感动，嘴上却不屑道：“你就这点出息，一把泪一把鼻涕，日日夜夜往我袖子上蹭！”
晨欢羞涩地笑起来：“我难过啊！”
忽然，船体被炮火击中，强烈地震荡倾斜，清寒滑入墨竹怀中，他伸手揽住她，不经意触碰到她背上的伤口，清寒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墨竹一时紧张，扶她立稳：“你没事吧？”
他的手掌心温热，清寒好奇道：“呼吸可以收敛，调整到龟息，但是你怎么瞒过船医让脉搏停跳？难道跟沙蛟血有关？”
墨竹别有深意地笑笑：“哪那么多玄乎，我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倒是个机灵人，可造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