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回 琴缘未了
踩上凤渊一脚,凤渊只得笑道:“好吧!破例一回!”
小墨竹向凤渊一拜,这一拜却一头栽倒在地,没能爬得起来。
小晨欢着急道:“少主——”
凤渊蹲下身子摸小墨竹的额头,然后抱他起来:“发烧了。”
安月桐焦急道:“都怪你!我师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天齐那个跋扈的找你麻烦,我也饶不了你!快抱回家去!”
凤渊也心疼这个倔强的孩子,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给他换衣裳,熬药,煮粥。
小墨竹半夜醒来见到凤渊,迷迷糊糊地扯住他的衣袖,道:“凤先生,我要学琴……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请凤先生海涵。”
凤渊温柔浅笑:“那也得把身体养好,来,喝了这碗药。”
小墨竹由着他扶着坐起,喝下苦涩的汤药,稀里糊涂地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眉清目秀,衣着朴素,端正地坐在他的床沿。
男孩见他醒了,道:“你该喝药了!”
小墨竹坐起来问:“你是谁?”
男孩道:“我叫凤华,爹让我等着你醒来,嘱你把药喝了。”
小墨竹从凤华手中接过药碗。
凤华道:“你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小墨竹喝了药,起床走动:“感觉好多了!”
凤华道:“我爹下药向来有点‘猛’,一碗就能退烧,可以让人暂且恢复元气,只是有些伤胃,之后你吃些清淡温软的养着吧!”
小墨竹点点头:“多谢关照。”
凤华道:“你的衣服洗干净了,换上,随我来!”
小墨竹换回自己的衣衫,疑惑地跟着凤华走出门,看见晨欢暮悦背着行李站在门外,随即转过身冷冷问道:“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凤师父呢?师娘呢?”
凤华道:“爹和娘入山了,云深不知处,你找不到他们。”
小晨欢怒:“你趁着师娘不在,赶我们走哇?”
凤华道:“不是我要赶你们走,是爹要你们离开这。”
小墨竹从脖子上取下血珀坠子拉过凤华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这是我的心爱之物,送给你,烦请让我们再见凤师父一面!”
凤华为难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实话说,不是我不让你见阿爹阿娘,他们散漫惯了,时常抛下我跟小妹,结伴离家,也不知他们会去山里什么地方,只交代我告诉你们,真有心学琴,就等三个月之后再来!”
小墨竹沉吟道:“凤师父真的这么说?”
凤华点点头:“是的。”
旁边的屋子里,传来女孩的啼哭声——
凤华慌张道:“哎呀,小妹醒了,我得回去看着她……这个还你!”
小墨竹道:“送你的怎么能拿回来!你收着留个念想,当是多谢你的照顾,三个月后我再来!”
凤华喜爱血珀坠子,欢喜地收起来,道:“我真羡慕你,爹都不肯教我弹琴……你们一路小心啊,我会在这等你们回来,先去照顾妹妹了。恕我不能远送。”
女孩的哭声越发响亮,凤华急匆匆地转身进屋:“来了,来了——”
小墨竹朝那间屋子,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三个月后,依着约定,小墨竹返回凤凰山。
转眼从夏入秋,满山红叶黄花,凤渊费时费心,亲斫了一床神农式膝琴,赠予他的爱徒:“七弦琴长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琴面有十三徽位以贝壳为之,标记音位象征一年十二月及闰月,琴有泛音、散音和按音三种音色,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分别象征天、地、人之和合。你年纪尚幼,手指没长开,我为你斫这小琴便于学习。习琴技法艰深,你能坚持么?”
“能!”小墨竹跪下,双手接过七弦琴,高兴地唤一声,“师父在上,受小徒一拜。”
“这些虚礼就免了。”凤渊笑着让小墨竹起来。
小墨竹跟着凤渊从基本指法开始学习,小时候他常听母妃弹琴,耳濡目染,乐感极好,再者,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他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常守着打谱抱琴而眠。
他的手指磨出血泡,养好后起了一层薄趼,抚琴时就不那么痛了。
寒冬腊月,白雪纷飞,手指变得僵硬,他也不放弃苦练。
凤渊对这个小徒弟非常满意,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时常与他面对面坐着合奏琴曲。
师徒二人,心意相通,乐融融。
小墨竹闲时,也会试图与凤华处在一起。但是凤华的性情与他的父亲有些相似,较为孤僻,不喜欢与他们聚在一起玩闹,更多时候照顾小妹或跟着安月桐进山采集药草。
等小墨竹学有所成,如愿以偿,打道回府。
凤渊目送马车远去竟有些不舍。
安月桐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故意道:“当初还不稀罕人家拜你为师,如今倒是舍不得了?我看你对亲儿子都不见这么上心!”
凤渊笑道:“那孩子比阿华有天分……”
墨竹叹气,他学成之后在墨佩兰床前,弹琴给她听,看见母妃开心,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可是母妃还是因病去世,她原有一床琴名为:无弦,取自“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②,其实是因为手指无力再弹琴,自我宽慰罢了……她辞世后,琴就被搁置在角落里,父王不准人拿出来,免得睹物思人。若干年后,他重新上了弦,改名:纵横,取「纵览千山,横渡百川」之意。
凤师父说的不错,琴是良师益友,心情低落时抚琴,可以聊以慰藉。
每次凤师父教他弹琴,凤华就躲在窗外偷听,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偶尔,他二人静默地四目相对,交流着无法言语的情感。
墨竹摊开掌心,呆呆看着那一颗血珀坠子。
晨欢见雨开始下,拉着墨竹退回屋檐下,叹道:“当初若不是云义师父为救凤华撇下你们,暮悦他们或许就不会遇难了,不过这事也难说,命里注定的劫,怎么也躲不过。小爷,我觉着大师兄说的对,陈年往事,一码归一码!你最放不下暮悦,可是我们当年在凤家也受过恩惠,凤华是无辜的……”
墨竹回过神,收起血珀坠子,瞪着他:“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说客?”
晨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