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回 不死尸傀
：“我想有家人、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那种感觉很温暖??”
夜决明一拂袖，杯中余下的茶水泼向清寒的脸。
茶水温热，但很快冷却，起了一丝凉意。
“你懂什么！”夜决明周身迸发着黑色的戾气，双眸盛满杀意，“你把坞钥当朋友，以为她离开了这里会心怀感激地回来找你吗？你没经历过背叛的切肤之痛，没见过人心的龌龊跟险恶！”
清寒擦去脸上的茶水，一声不吭。的确，事非经过不知难，她不曾经历过深刻的背叛，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的滋味，她澄澈的双眸显得异常平静，缓缓道：“我没想过要坞钥感恩，也没想过等她回来找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清寒静默地看着夜决明，忽然生出一些感慨。有些人心上有一个大窟窿，也想把别人的心戳得千疮百孔，才会觉得心里舒服。夜决明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将他的思想强加在她的身上，希望她成为他的手脚，毫不保留地去执行他的意愿，这也是她想离开地狱谷的原因之一。
夜决明启唇道：“心甘情愿？好啊，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你有多重视恩情！”
他勾起唇角，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让清寒感到一阵森寒。
须臾间，清寒的双眼被夜决明用黑布条蒙了，耳畔生风，已不知置身在何处。
清寒看不见四周，随着夜决明的挟带不断向下飘坠，嗅到的硫磺臭味渐转浓重，夹杂着一股妖异的香气，浓烈呛鼻，让人浑身不适。
夜决明带着她，似乎立定在某一个地方，袭面的劲气松开了蒙眼的黑布条。
黑布条飘坠在地。
清寒睁开眼睛，四周是天然岩壁，像是山谷里的溶洞。
过去他不曾带她来过这里，石笋拔地而起锋锐狰狞，洞壁嵌着幽绿的夜明珠用作照明。
夜决明像往日召唤他的鬼犬一样，用手指打了一个响哨。
一个人身法飘忽鬼魅，落到清寒的面前。
这一刹，清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瞪大的杏眸瞳孔骤缩，映出金环的脸庞。
清寒双唇嗫嚅，浑身一阵颤动，双膝发软几乎站不住：“大、大师姐??？”
金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眼失神，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着清寒。
“不可能的??”清寒不可置信地摇头，她不会忘记那一日瓢泼大雨，是她背着金环找到隐秘的岩穴，亲手挖土将她安葬，为了防止山里的野兽肆意进出还特地垒起石块堵住洞口。
清寒看向夜决明：“她明明没了呼吸，明明是我亲手将她埋葬??”
金环不可能还活着，她已经死了啊！
这句话，清寒不忍心说出口。
她心里方寸大乱，不断地向夜决明发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夜决明并不回答，只将寒水剑掷给了清寒。
清寒下意识地接住了。
夜决明对金环下达指令：“杀了她。”
金环没有回答，从腰间拔出短剑，就向清寒戳去。
清寒震惊，寒水剑握在手里不肯出鞘。
她飘忽后退，仍想与金环进一步沟通：“大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环沉默不言，剑影绰绰，幻成数道寒光，对她发起猛烈地进攻。
夜决明立在一旁：“不拔剑？你只有死路一条！”
清寒感受到锥心之痛，叫她怎么忍心出手，剑指同门？更何况是救了她性命的大师姐。
当初在雪地里遭遇狼群的围攻，没有金环及时出手，她早就被狼群撕碎，尸骨无存。面对步步相逼，她只能一躲再躲，毫无招式，慌乱地用剑鞘格挡金环飓风一般狂暴的攻击。
清寒喊道：“师姐——快停下！”
狭小密闭的洞穴中不还手，注定陷入死地，金环的短剑无情地割破清寒的衣袍，划破了她手臂上雪白的肌肤，疼得她苦咬下唇，鲜红的血渗透白衫。
“大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寒心神恍惚，慌乱逃躲，金环的手肘击中了她的后背。
猝不及防，清寒跌倒在地，翻过身来，金环抬脚踩在她的胸口，力气之大几乎要将肋骨也踏断。
“真是白费了心思教你寒水剑法??”夜决明漠无表情的脸陡转阴鸷，厉声道，“教训她！”
金环随即将短剑插回腰间束带，一手抓着清寒的衣领，从地上提起来，抬手就是一把巴掌，打得她鼻血横流，牙齿也要松动碎裂，拳、掌、纷纷然落在她的身上。
清寒眼中疑云密布，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金环，寒水剑从她的手里直落下去，既然这条命是大师姐捡回来的，如今不过是还了罢??
夜决明忽然道：“好了，停手。”
清寒随即被金环弃落在地。
金环让到一边。
夜决明欣赏地望着金环，对清寒道：“死人就是比活人听话。”
清寒怔了一怔，伏在地上，啐了口血，喉咙里发不出疑问。
夜决明缓缓道：“现在你见识过了，她是我的杰作！”
清寒还没回过神，就看见夜决明抽出金环腰间短剑，往金环的胸口狠插进去。
清寒的心仿佛被刺穿，但紧接着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金环，后者默然地站着也不喊疼，身躯没有丝毫抽搐动摇，短剑迅快地抽出，剑刃上染的不是鲜红血迹，而是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
夜决明用一块软布擦净短剑，放回金环的手中：“天底下，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能做到没有二心的只有尸傀。”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轻抚金环冰凉的脸颊。
清寒惊魂未定，眼眸沉了下去，低声问：“你对她做过什么？”
夜决明微微一笑：“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江盗财不容易对付，金环执行任务之前就已服下尸药，我也没想到试验这多次，能在她的身上成功，如今有了血蚀残卷，尸傀如虎添翼！”
清寒怒不可遏，直到这一刻才明白，真正杀死金环的不是江盗财而是她们的师父夜决明，他要得到血蚀残卷，就是想用这邪门之术，炼制听命于他的傀儡？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对师姐做的??”清寒攥紧拳头，骨节泛白，怒道，“不可饶恕——”
清寒心头蹿起怒火，红了双眼，扑上前抽出寒水剑刺向夜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