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怎么唱吗?如果感到难受的话,就大声唱出来吧。
我记得,我记得,母亲。
琅青深吸一口气,放任声音流入山林。
“向着花洲去......扬起水花呦......风儿打在脸上......多么惬意呦......”
——
向着花洲去......扬起水花呦......风儿打在脸上......多么惬意呦......
遥远的歌声,历经十几年,一直留存在自己心底。
踌躇着对过去的亲人伸出手的时候,像是要告戒他真实一样,这个旋律又回响在耳畔。
即将触碰的手,定格在原地。
决定与并非现实的眼前之物断绝以后,脚下的地面突然在破碎中向着黑暗不断崩落。
“——啊......”
这是梦,魈这样自己告诉自己。
不知何时,好像是有一阵冰凉的风渗了进来。
没可能的。
自己设下的封印会隔绝万物。
气息、声音、元素力——还有自己身上的魔神残渣。
那是密不透风到,普通人连视线也传不进来的结界。
可是魈明确感知到自己身上有风拂过的气息,这股风驱散了身上的烈焰。
“......”
“......”
“?”
谁在说什么?
魈恍惚着睁开眼,黑暗里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心里却一直觉得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
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内心就出奇的感到平静。
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声音吧,他想。
有一只手缓缓掀开黑暗,向自己而来。
这次绝对没错。
魈隐隐预感,这次可以相信这只手。
他向上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它。
——
“......”
“......”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
有开门的吱呀声,他向门的方向扭动脑袋。
“你感觉怎么样?”
膀大腰圆的厨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推门而入,魈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业障,警觉地立马起身,刚要开口告诉他不要过来,就见对方说道:“我给你煎好了药,迟迟没有人来取,便自作主张送了上来。姑娘告诉我们,你已经没大碍。”
能够轻松的从床上起来,魈的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
“姑娘?”他想弄清楚这个称呼指的是谁,问道。
“琅青姑娘啊,她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们俩那个惨呦,全都吐了好几口血,她还告诉我们三日内不要到阁楼上来见你,说是什么仙家分内的事,我们也不懂,但是我们知道你们两个都不是凡人,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听话还是懂的。”
原来自己业障散去的缘由在她。
“今天是第几日?”
“距离你们回来都过去四天了。”
魈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琅青呢?”
言笑指着魈所处的床榻内侧,魈顺着一看,发现琅青坐在椅子上,歪斜着倒在一侧,她沉沉地睡去,姿势已经够怪异了,手还伸进自己被子里,魈掀开被子,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一只手正与她相连——而且是单方面握着她的手。
他竟无一丝异样,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是因为他们太过熟悉,所以才毫无察觉?
“我说上仙你力气也太大了,今早上姑娘来看你,你突然拽着她不放,她挣脱了好久也没能松开,我们被她唤来助力,结果依旧拔不出来她的手,只好任着你握了一天。”言笑大大咧咧的说着,丝毫不顾及眼前人的反应,“汤药我给你放桌子上了,记得趁热喝。”
“......”
魈听后无言,微微垂下头,细碎的刘海盖了下来,遮住眉眼。
言笑说罢,便离开了。
意识到带给她麻烦,魈松开了自己的手,轻手轻脚的把她挪到床上,盖好被子。
她累极了,呼吸很沉重,正好喷涌在魈抽离的手背上,他感觉这股呼吸很热,但绝不是业障那种带来自己痛苦的热,而是一种既让人安心,又让人局促的热。
魈微妙的顿了一下,关上灯,转身离开了房间。
月明星稀。
魈独坐在望舒客栈顶上,静静地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风吹起他的衣袖,空气异常凉爽。
他将手放在风中,企图让它们平息手背上残留的温度。
待到黎明时分,他化作迅风,于客栈中消失。
客栈中的阁楼里,沉睡着的女孩枕侧,存放着一枚由仙术幻化、专用于护法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