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枝
北知并不这么认为:“这条河是内流河,平时水流不急,从尸僵表现上来看抛尸地应该在这附近。”
此时,在河里打捞证物的同事有发现,守在岸边的程浩闻声迅速将这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许长川。
“许队,河道下面发现了一块石头,上面有类似人体皮屑和头发之类的附着物。”程浩呼哧带喘。
顾北知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许长川,眼镜下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这石头验完得留给你们许队当纪念。”
没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见程浩还杵在原地,许长川伸腿踹了他一脚:“愣着干嘛,没听见顾法医的话?收好了给小褚法医带回去检验。”
程浩揉揉自己的屁股应了声,又回到河岸边继续‘监督’工作。
顾北知失笑,他低下头继续做尸表检查。
死者的手腕处有被绳子勒过的约束性损伤,绑过的地方轻微出血伴着脱皮现象,轻轻按压住,略有肿胀的表皮上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痕迹。
许长川问:“这是什么?”
顾北知答:“皮下出血。”
“有什么特别吗?”
顾北知抬眼:“你过来。”
许长川觉得这句话有坑,摇头:“我没穿防护服。”
“这种长条状如果在脚踝处形成就是尸斑,但在这种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形成的,就是血斑。”见对方仍是一头雾水,顾北知更通俗地解释了一遍,“尸斑是自然形成,血斑可能是人为。”
许长川了然:“所以凶手是把人绑起来之后再丢进河里的?”
顾北知不置可否,他想了想,用自己的专业来解释:“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者手上的痕迹为生前捆绑。”
许长川又有了新疑惑:“可死因是失温,但人都被扔进河里了凶手干嘛还把她捞出来,多此一举啊。”
“新仇旧恨。”季然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在许长川耳边悠悠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是捞出来反复折磨啊。”
白天讲鬼故事,季然说完自己都惊起一身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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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知现场工作基本结束了,让褚南周将尸体和物证带回局里进行病理和毒物分析。
“你几天没洗澡了?”他并没有像之前直接离开现场,反而走到了许长川面前上下打量着。
许长川一瞪眼:“别污蔑我,我天天洗。”
顾北知目光存疑,脚往后撤了半步:“你自己闻闻。”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许长川学西子捧心:“我这是为工作献身,你在垃圾堆里蹲几个小时还能是香的?”他说完,抬起胳膊凑到面前闻了闻,半信半疑道,“真有那么臭?你戴口罩也能闻到?”
“狗鼻子失灵了?”顾北知颔首,“警犬队是不是该让你退役了。”
季然十分委屈地怪叫道:“顾法医,许哥要是在警犬队的话,您这拐着弯把我们都骂进去了啊。”
顾北知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自己鼻梁上的口罩,挑了下眉:“我可没这么说。”他转头看向许长川,“你知道的,我骂人向来不拐弯。”
许长川背过身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季然,语重心长道:“忍忍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顾北知当着他们的面,慢条斯理地脱掉第一层医用手套后又摘下了脸上的防护口罩,那张貌比潘安的脸上虽然印上了一道勒痕,却丝毫不损他的姿色。
这大概就叫战损美人吧。
三个长腿美男站在一起,不考虑此刻在案发现场的话,还真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就连参与现场勘查协助的派出所民警看了也忍不住感慨,这年头市局招人都是按照男模队的标准吧。
季然虽然见多了顾北知的脸,但这种直观冲击还是让他忍不住偷偷跟许长川咬耳朵:“许哥,你说顾法医这张脸整天只能给死人看,多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许长川掩耳盗铃地用手背挡住嘴,却没有压低声音,“不过这也算做慈善了,毕竟活人看到这张脸只会想把他毒哑。”
顾北知将用过的医疗垃圾打包装进塑料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们两个人:“下次说我坏话能不能小声点。”
“这是坏话吗?”许长川假装无辜。
“这是赞美。”季然直摇头。
顾北知留下来可不是为了跟他俩斗嘴的,他打断了二人的相声专场,从褚南周留下的相机里翻到一张死者的全身高清图递给许长川:“给你看张照片。”
季然也好奇地凑上前,待他看清后,脱口而出了一句国粹,就这一声差点没连带着把许长川也给送走。
照片里的死者平躺在地,手心朝上,手腕扭曲置于胸前,脸上甚至还带着僵硬的笑。
现场勘察远远没有此刻看到这高清照片来得冲击力大,许长川后背发冷,眉头拧在一起:“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她的表情在笑?”
这点顾北知可以解释:“低温冻死的特征之一。气温低会扰乱大脑控制区域,令人神经产生混乱,因此传递给了身体错误信号,误以为自己很舒适,所以被冻死的人多数脸上都会呈现出这种看似是‘微笑’状态。”
季然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道:“许哥,这跟钱昕的死状雷同,咱们怕不是遇到了连环凶杀案吧。”
许长川心里也犯嘀咕。
破案就像是猜谜,但这个过程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业务能力,也需要天赋和悟性。
即使他之前办过很多案件,面对此情此景依旧难以接受,不是惨烈却让人从心底抵触,就像人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的本能恐惧一样。
“想什么呢?”顾北知见许长川愣神问道。
“以你的专业来判断,这两起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做吗?”
“无法判断,今天的死者是生前被人用绳子捆绑住手腕强行扭曲成这样手心朝上的姿势,但钱昕是在死后。”顾北知低头按着相机按键,眼前扫过一张张局部放大拍摄的照片,沉默片刻后轻声道,“还是等回去做毒检吧。”
随着太阳升高,气温也回暖不少。
季然解开羽绒服拉链,心里还在想着死者双手向上究竟能有什么含义。
突然,他灵光一闪:“许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长川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