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是我,江灏。”
见他承认,平乐立马想通其中关节,她笃定开口“当年苏黎莘骗了朝廷。”见江灏不愿提及,她说出自己的推断“十三年前他骗过朝廷,让我们以为朝廷派去镇压南岭祸乱的将士悉数战死沙场,实则是为了将你们保住,他则以自己的死平息那场战事。怪不得,你们寨子愿意为苏虞所用。”
虽是这么说了,可平乐仍有几处不明,江逵他们作为朝廷派去镇压南岭□□的将士,可以说能获得绝对胜算的一仗,他们为何要假死脱身。
“你害怕告诉我之后,我会派朝廷追查此事,治罪于你们?”
江灏直视着平乐,平乐第一次接受到这样的目光。他的眼神如炬,那一双眼好像真的能看穿平乐一样,只是他巧妙地收敛着那种目光的分寸,他只是柔声道“我知道,公主不会。”说完,他又移开视线。
平乐玩笑道“不想你倒是懂我。不过我确实不会这么做,我身边的小姑娘很快便会将我接走,我不会回陵都。所以,收起你那些担心,告诉我当年之事吧。”
“公主真的丝毫不知?”他迟疑道“苏虞呢?他便从未同你提起过苏尚书之死?”
提到苏虞,平乐脸上露出了江灏看不懂的神色。
“倒是有些可笑,我与他成亲五年,他未曾提过,我也未曾问过。”
“你们...”江灏欲言又止,可那不是他该问的。
“南岭□□主要原因是朝廷在南岭的驻军行事不端,无恶不作。南岭百姓忍无可忍,无奈下兴兵起义。朝廷见势头不妙,第一次派家臣何存琼前去南岭镇压起义,可那何存琼亦非善类,镇压□□后同南岭驻兵将士一同烧杀抢掠,逼得南岭百姓再次起义。这次,朝廷便派我父江逵等人出兵南岭。”
平乐点头,十三年前,她只清楚南岭百姓刁蛮好斗,却不知他们是被逼上梁山。
“先皇害怕放权给真正的武将,又任杨洪小人为将。他同何存琼等人实属一丘之貉,我父等人见不惯如此作风,便于南岭城郊罢军。随后朝廷便派来苏尚书。”
杨洪、何存琼都在南岭战事中死在南岭兵士枪下,都是身亡于——苏黎莘到达南岭之后。
“苏尚书清风霁月,他知道南岭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亦知道我父他们罢军只因不愿失了本心。他见对何存琼杨洪等蛇鼠之辈规劝不成,便与我父决定杀了几人夺兵权。”
“苏尚书虚与委蛇,对那几人假意逢迎,他们日渐放下戒备,孝真二十五年四月,苏尚书以那几人之首为证,向南岭起义百姓表军中诚意,镇压了南岭□□。”
说到这里,平乐已经完全清楚了此时的来龙去脉。
她接着江灏的话说下去“只是南岭百姓多年流离失所,苦受朝廷兵士磨难,心中积怨难平,便上书我父皇,要求朝廷给南岭一个交代。
苏尚书未来得及拦下此书信,他清楚若是朝廷再派人来南岭,他们杀害杨洪何存琼等人一事势必败露,所有人必死无疑。
是以苏尚书让你父等人假死脱身,他则回陵都以死代先皇平息南岭百姓对朝廷的怨恨。”
“若无人替死,我父皇便得向大邱百姓修罪己诏,为了顾全颜面,苏黎莘替死已再无转圜的余地。”
“是,苏尚书在知道南岭百姓群书上奏后便安排下所有事情。他告诉我父亲桃花寨的位置,让他们隐居寨中。同时,修书故友,筹来金银以保寨中人生计。
苏尚书一生持君子之风,行事无愧天地本心。只是他却忘了并非人人皆圣贤。苏虞和章夫人,在苏尚书离开后过得很苦。”
此话一出,平乐便感觉出不对。苏昌谊蠢笨,但行事尚算体面。章妃儿母子生活也算是衣食无忧,若论受苦却仍谈不上。可江灏如此说,定然不似她表面看到的这样。
平乐心中一惊,不免想起苏虞每次从苏府回来后,阴郁的脸色,她示意江灏说下去。
“苏昌谊在苏尚书走后,凭皇帝对苏家愧疚再次入朝为官,后又借苏尚书生前影响拉拢苏尚书从前学生,在人前做出自己正和清雅的文士之首的大家风范,可人后他任凭自己妻儿欺辱章夫人母子。”
平乐想起自己之前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她很少去苏府,一是章妃儿性子沉闷,她们两人相处无话可说;二是因为苏虞刻意避免她和苏家的接触。她去苏府,不过三次,见章妃儿的次数,也一手能数过来。
可那区区几次见面中,有两次都见到了苏昌谊。一次是他从章妃儿院中出来,一次是苏家宴会上,她在外透风,看见假山下两道拉拉扯扯的影子。当时只觉熟悉,一转头又忘了此事。
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端倪。苏虞与他母亲相依为命,关系却很是冷淡。
可从前她与苏虞在一起时,一个刻意隐瞒,一个无心探究。她只觉得苏虞阴晴不定,五年中,他们谁也不忍让对方的脾气,总要角力争出对错。
平乐叹了口气,谈不上心疼,但了解这些,总算对过去她与苏虞之间奇怪的争执有了些交代。
“若不是这次离开陵都,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