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见城门被打开，卫放眯了眯眼，他身边的几员猛将却是磨刀霍霍，他们一早便得到了消息，燕都城中兵力匮乏，不值一提。
“首领，咱们攻还是不攻？”
右手边的人询问卫放，明显已是按耐不住，卫放见状，又看了眼城门口，嘴角一弯。
“那自然…是攻啊。”
“嗷嗷嗷！”
手下将士们听见首领这么说，都显得十分的兴奋，但很快他们就停了下来，因为城门口打马出来了一员小将。
那小将一脸坚毅，端坐在马背上，声音铿锵有力。
“诸位，今在下现禁军百夫长，荀皓，奉皇后娘娘命来给诸位开城门…”似有些犹豫，少年的声音带了些压抑。
“娘娘令我恭恭敬敬请诸位进门，但请诸位，莫伤城中百姓，城中金银玉器诸位可自取，只求诸位…莫伤无辜性命！”
“……”
叛军听他这么说，都愣了，都在思量是不是有诈，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皇族自愿开城献降，连祖宗基业都不要了的。就连那北黎朝君主，尚且还在负隅顽抗呢，卫放忽然觉得有些好奇，好奇接下来究竟是陷阱还是馅饼。
“那么，请荀小统领带路吧。”
“首领！”
军师有些犹豫，但是卫放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见卫放老神在在的策马奔入城去，叛军们也都不再犹豫，策马追随他入城。
此时此刻，明华殿…
钟离非不知用从哪找来的绢布，在给周策清理着面上的血污，又细致的给他把散乱的头发拢好，规整的束在皇冠里，末了，还为他整了整衣袍。
已经咽了气的康明帝闭着眼端坐在龙椅上，玄色绣有金龙暗纹的袍子穿戴的整整齐齐，远远望去好像这位青年帝王仍然活着，只是在暂时的闭目养神。
钟离非在玉阶下站定，抬头看向上首神态肃穆的青年帝王，眉目间是少有的叹惋。
“娘娘。”
一旁老太监轻声唤她，钟离非微微回神，她敛去了神色。
“马公公，大家都安顿好了？”
“是的，都依娘娘吩咐，躲去了地宫，应该过不多久就可以出城了。”
老太监神色慈悲，目光温柔的瞧着她。
“那您呢，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不走，不走了。”老太监摇了摇头，他抬头看了眼龙椅上的康明帝，“我陪了先帝和太后一辈子，自该是要在这里陪着他们的。再说，我也老了，走不动了。”
钟离非闻言，到底是没有再劝。
国破家亡之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是逃亡求生，还是以身殉国，全凭自己。
“火油可都备好了？”
“备好了。”
钟离非带着马公公走到明华殿门口，见远处晨光熹微，逐渐掩盖住漆黑的夜色，她抬步跨出门栏，大步朝外走去。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明明灭灭，背脊笔挺，玄色的衣袍上的凤凰振翅欲飞，老太监站在原地，忽双手合十打了句佛偈。
祈愿诸天神佛，原谅这王朝的过错，原谅帝王无能，为万万无辜百姓留一丝生路，也愿神佛可以给陛下和娘娘一个机会，得以偿还此生罪孽，阿弥陀佛…
……
卫放纵马一路畅通无阻的越过了宫门，直直的抵达了明华殿前，拉停了缰绳，他眯眼打量着汉白玉台阶上站着的女子。
那女子发髻拢在头顶，配着两只奢华的金凤凰固定住，正中间悬下的红玉宝石贴在额上，衬的眉眼精致，端庄大气。一身玄色长袍绣着金凤暗纹，配着内里雪白的衣服，好像是在在为这王朝守灵。
“钟离氏，皇后娘娘？”
卫放闲闲的开口，既叫出了她的姓氏，又猜出了她的身份，钟离非并未感觉害怕，反倒是勾唇。
“正是本宫。若本宫没有猜错，你是朔州城的那个逆子，卫放。”
“哈哈哈哈哈哈，娘娘猜的不错，正是不才鄙人卫放我。”
卫放抬手示意追来的手下往后退一段距离，他则打马往前又走了几步，端坐在马上直视着面前那位皇后娘娘。
“娘娘放我等入城，是不要脸面了？”
“脸面什么的，不能当饭吃，国之不存，要脸面何用？况且，你也确实依了诺言，未曾伤害城中无辜。”
“是是是，娘娘说得对！”卫放鼓掌，“若非百姓都吃不起饭了，病都快病死了，也没有我卫放能在这里和娘娘您叫板的一天啊，诸位，你们说对不对！”
“对！首领说的对！”
“首领说的太对了！”
“那可不是…”
手下人听着卫放这么说都吼叫应声，一时间明华殿前有些纷乱嘈杂，待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停下，卫放神色中带着几分不羁，但是站在那里的岵周皇后却仍是面无表情。
“娘娘，我一路从朔州城打过来，见过了太多的疾苦了，卖儿鬻女的，自相残杀的…如此种种，需要我给娘娘罗列一下吗？”
在他身后刚才还凶神恶煞，亦或是桀骜不驯的手下闻言也都冷了脸，神色变得肃穆。
“你们这些上位者，怎么可能知道田间地头，在千里之外的百姓有多么疾苦？”他俊逸的脸上染了些煞气，语气也不似之前的悠哉，“所以娘娘，现在还要在这里同我等废话，就为了保全你身后那个缩头乌龟似的康明帝，不觉得可笑吗？”
他剑指明华殿，杀气腾腾。
钟离非侧过身来，眺望远处彻底白了的天际，飞鸟划过，只留下振翅的残影，她闭了闭眼，眉眼间有了丝疲惫。
忽的明华殿后冒出滚滚浓烟，不一会儿有火光燃起，卫放一惊，他目力很好，也清清楚楚瞧见了殿内那端坐在龙椅上的康明帝，在火光中稳稳地坐着。
钟离非看着他，居高临下却带着些怆然，这位一直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岵周皇后，在这一刻，在滚滚浓烟与火光中，神色悲悯，仿若神祇。
“卫放，这天下已然千疮百孔，你若要便拿去吧。
百姓罹难，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本宫与陛下无能，是本宫与陛下负了他们，若你有力挽狂澜的能耐，就请你终结这乱世，还百姓一份安宁。
今日，本宫与陛下在这里，以身殉国，来抵偿我们未尽的责任！”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