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越银
夜色沉沉，临穹山下的精怪欢快享受夏去秋来的晚景。蛇妖鲶精结伴同行，偷偷缠住夜不归宿旅客的脚，滑溜溜的滋味叫年轻小郎儿终生难忘；雀精桐怪咋咋呼呼发出异响，窃食农家晒在屋顶的谷梁，还不忘扮个鬼脸给农夫。
韶华盯住接云镇镇长家的地图，再瞥眼这入夜时分群魔乱舞的景象，两眼一抹黑，心想：这四周根本没有大妖怪，大妖怪都畏惧临穹峰天威，也就这群小精怪和人激情互动。
“三百珠啊？刷多久要？”
他决心不耽误时间，早除早了事，身影矫健无比，如电光石火，立即揪住了一个蛇妖，刀锋细细切做几段，吓得鲶精扭着圆滑的肚皮溜得远远的。
几只雀精突进，韶华后撤一步，从容展扇给了一记风浪，晕得鸟兽纷纷落下，啪嗒啪嗒撞击土路面，留一排血迹。
半个时辰后，韶华见谛兆显示进度很是可观，他用向往的眼神看了看林涧深处，方才有一个桐木老妖匿在了里头，估计是今晚单杀最多珠数的妖怪了。
他拿剑锋戳戳桐木裸露的根系，地面突有震动，一个小老头模样的白发老者冒出来，丢了拐杖就抱拳行礼，慌慌张张叫唤：“玄罗大仙饶命！！饶命啊！您这样做使不得啊！”
韶华面露狐疑之色：“稀了奇，从来降妖除魔都是仙家本分，到你这里就使不得了？”
老者微微作揖，头也不敢抬一下：“我等是将要绝迹的小妖，临穹神祇恩准我们在这里居住，我们不敢害人啊，我们的命也早早地就栓在了临穹峰神祇手上。”
他颤颤巍巍从交领间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红白相间的石头，那红色的纹路，让韶华想起田野大鲵的要害，这石头的红纹频频鼓动，宛如血丝。
“我等行迹长期被神祇监视，如有伤天害理之事，那就是自寻死路！”
韶华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这种偏僻地界，妖怪看起来比十四城多，却都是小妖的缘故。
他摸了摸老者木质的后脑，凝视他的眼睛，放低了声音，尽量不让这老头害怕：“从前我在仙门，没有听说过临穹附近有这规矩。”
“唉……老朽不敢欺骗大仙，你只上临穹峰问问，都知道这么回事。”
韶华知道，仙妖两者间，若有一方势强，定会用各种手段让敌对方生不如死，这群小妖看似活得快活，命系都栓在临穹神祇手里，不敢为非作歹，只等被这附近的人慢慢屠干净，或是随便路过一个仙家，一夜之间杀完也是有可能的。
“细说来历，我不当糊涂善人。”
韶华收起利剑，古桐老者这才放下胆怯，苍老面庞缓缓抬起，看清眼前俊朗少年，他不禁骇然，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人。
“怎么了？我是说，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但你要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哦，是老朽失态了，老朽来自帝都境，原本是供凤仙小居的宿憩观下一株老树，本就有灵性，被人偷了卖到这里，至今也有三千年了。”
韶华不禁咋舌：“三千年？这规矩居然立了三千年？”
“咻咻咻——”
韶华身旁穿过三梭利箭，利箭尖燃着火焰，烈火舔舐着野丛枯木，不偏不倚正伤着了这株老树。
平目望去，持弓人正是焦三，他早带着一伙人跟在韶华身后，一同遁入林涧深处，等着处置这老妖，此时，他手里已经准备好了新的箭矢。
古桐老者跪坐在地，脸上摧枯拉朽般老化，他喉咙仿佛在嘶吼着什么，手脚不停抖动，身子左右翻腾挣扎，什么声响也没有。
“停手！”
韶华险些就要先叫焦三停手，没来得及开口，这一声清彻的指令又是从何而来？
在其余人还在惊讶声音来源时，韶华预感来者未必是敌人，连忙从袖中掏出汹涌大水壶，泼灭了火势，趁着焦三还在和别人对峙，他连忙背起昏迷的老者就是健步如飞、逃离现场。玄罗身踏尘若空的本领不是吹虚的，那群人似乎眨眼间就不知道韶华和老者去哪里了。
脚步声跌落在林涧空谷，众人都觅不见韶华踪影，殊不知他早就站在林间顶端，替古桐老者疗伤。
韶姯教过韶华紧急自救的措施，于是他用湿布缓缓擦拭老者伤口，搓了些灵丹妙药敷在他身上，老者胸口挂着那块石头，上面的红纹淡褪不少。
“玄罗大仙好气量，竟也做这样灭天理的事？”
是方才喊停手的人，韶华回首，那人立在月色之中，体型高大，蓝黑色头发简单束成椎髻，薄缥色道袍两袖清正，软烟腰环别上赤木宝剑，左耳边单系骨铃，面容清瘦，颔首笑对一老一少。
“这位兄弟又是哪里来的？刚刚多谢你喝止了镇民。”
韶华撑起笑脸，想以和为贵，客套几句。不曾想那男子提剑直直冲来，气势惊动碎石，婆娑影子分作三道，一道腾跃中空、一道突袭腹背、一道左侧夹击，男子正面相迎，如垂天瀑流之强悍，林涧野兽发出悲鸣，山林群起狂乱。
三影一身围困韶华，来势汹汹，韶华定住了腿，抽出洁白如雪的利剑，右脚前脚掌踏步冲跃，翻身迎上头顶夜影，占据中空优势，借踏空之力，转身竭力挥动武备，击破散背腹假影，极速落地后，横剑与男子正面相迎，保护在古桐老者面前。
他正要遣咒唤扇打散左侧幻影，却不料想幻影与陌生男子瞬间重合，加大了其威势，韶华立刻弹开剑压，剑器相击鸣响，剑影若光交错不息，缭乱尘沙。男子每招都出手猛烈，韶华第一次遇见这种想和人拼命的家伙，不由得拼尽全力相敌，遇强则刚。
两人僵持许久仍不相上下，淡淡血痕浸透薄缥道袍，双方握剑的手都近乎瘫软，气力损失大半。
那男子收起赤木宝剑，十分自得，大笑一声：“不错，顶级玄罗身，我没有看错。”
韶华气喘吁吁，集咒收回宝剑，再懒得离会这人，转身查看刚才给古桐老者敷的药有没有起效，适才打斗时，也有意调离老者远点。
“越银，越过的越，金银的银，瑚洲亡命人，见过玄罗大仙！”
韶华听到“瑚洲”二字，瞬间对此人刮目相看，这般求死搏斗，真不失为热血男儿。
越银凑近韶华，也仔细勘察起老者状态，他翻了翻老者眼皮，摸他如树皮粗糙的手臂。
“韶华，寻常仙家子弟。”
两人冷冷淡淡交代一下名字，就算认识了。
“这是个有年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