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程州谨和络石分头走,络石先到客栈。
上到二楼,赵繁络看他一人回来很不安:“现在怎么办呢?联系不上守门人,高家的人到处在找我们。”
“等程州谨回来了我们就出城,他应该快到了,你别担心。”海桐说。
络石坐下歇脚,不慌不忙地喝茶吃点心,顺口安慰道:“放心,有高兰兰在就算他被抓了也死不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楼下突然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来了很多人。
往窗边一望——附近的粮店、钱庄、大饭店里跑出来很多举着刀枪棍剑的人聚集在楼下。领头的人一挥手,人群直奔饭店二楼来。
络石:“啧。来帮手了。”
“繁络快走!”海桐喊了一声,赵繁络消失在人群中。络石把纸鹤从窗户扔出去,然后揽着海桐跳到纸鹤上。
纸鹤悬在约三楼高的空中,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那些不断从店铺里涌出的人群。
“高家的产业也太多了吧,被抓到我们能被捅成筛子。”海桐叹到。惊讶之余,她感到腰被箍着,低头看到络石的手还搂着,她瞪眼说:“你干嘛。”
“怕你掉下去。”络石解释。
海桐拍开他的手:“之前不也坐过嘛,又没什么。”
“之前飞的高度不到二楼,摔不死人。”
海桐装着硬气:“我又不怕高。”
“随你。”络石松手。
海桐往下看了一会儿,站不住了,腿有点发软。蹲下身,手扶着纸鹤的脖子。络石瞅着她笑,也不帮她,看她能撑到几时。
高鹤这次是有备而来,特地请了一些弓箭手。他们一边追着一边朝两人拉弓射箭。因着弓箭手离他们较远,络石轻松挥刀挡住所有的箭矢。但他没注意到,有个人耍聪明摸上三楼,抓住他的背身拉开了弓。
络石很警觉,他感到有危险稍微侧身,那支剑射中了他的大腿。
海桐呆了,睁大眼睛半天没反应。如果络石没有侧身,这支剑现在就会插在她的脑袋里。
她嘴唇颤抖,仰头喊了络石一声:“黑头……”他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他淌着血的腿就在眼前,她会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完全没反应。他舞刀避剑,刀和飞来的剑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你来控制纸鹤。直走,尽快出城。”他说。
几支剑刺中了纸鹤的翅膀,延缓了它的飞行速度。出了城,人群渐疏。他们原本打算在城外找个客栈住下,半道上纸鹤越飞越低,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停在一个山坡下。
天已擦黑,四周不见人烟。
收起纸鹤,海桐指着旁边的山洞说:“先进去把你的伤口处理好再走吧。”走了几步,海桐没听到后边人的动静,回头,络石一手扶树,站着没动。
海桐靠过去,见他脸色发白,赶紧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瘸一拐地扶他靠着墙坐下。
还好他们的行李基本都在她身上,忙脚乱地拿了纱布缠在络石腿上,确认没有再渗出血才贴绷带。
海桐忙完了手头的动作一时无事可做,她垂下双臂,维持着跪坐在络石跟前的姿势没有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天的郊外少有绿色,便是有也是暗沉的灰绿,配上稀疏光秃的树木显得十分荒凉。若是夏天,这会儿该有数不尽的虫鸣和蛙声,远离城市喧嚣的郊外夏夜是很热闹的。
但冬天的夜晚却分外寂静。有一些风轻轻推动干树枝的声响,远处还有几声似有若无的鸟鸣,海桐屏息倾听。不多时,鸟儿飞远了,风也没了声息,树枝停止晃动。海桐呆了一下,恍惚间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世界上只剩下她和络石两人。
她站起来往山坡上走了段路,站在高处向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一间房屋,也没有找到一缕炊烟。海桐有些失望,她回了原处,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络石。
走到洞口她看到络石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她心跳快了几分,俯下身摸了摸他的手和脸颊,都是冰凉的,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取了颗珠子照明,珠子发出的光芒照在络石脸上惨白惨白的,她忍不住轻唤了络石几声,他没应。
海桐慌了,手发着颤。她突然意识到如果络石在这里挺不住的话,她没有任何挽救他的办法,只能看着他死。
海桐心乱如麻,担忧和害怕反复折磨着她的心。她很想哭一场,但她忍住了。她劝诫自己哭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稳住心态。络石已经倒下了,如果她不能再保持理智,他们之后的路会更难走。
“包得真丑。”络石的眼睛张开一条缝,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个人。
海桐的眼睛湿了。
“哭什么。看我要死了,把你高兴成这样?”络石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
海桐别过脸,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淌下。
络石闭上眼睛:“别哭了,我有点困想睡会儿,你哭得太难听我会失眠的。”
海桐吸吸鼻涕,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件带毛的斗篷。只有一件,算了,总好过没有。她背靠墙,贴着络石坐着,用披风裹住她和络石的身体。
听得络石的呼吸声渐匀,她用极轻的声调叫了络石的名字,他没回答,海桐便悄悄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听着络石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她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郊外的冬夜很冷,但这人的身体很暖,渐渐地,她有了点困意。
另一头。
程州谨走的那条道比络石要长两倍。行至人多处,似乎是有人认出他来了,街上人潮涌动。突然一把刀冷不防从背后飞过来,他拦住,刀坠到地上,甩刀的那个壮汉指着他喊:“弟兄们,拿下此人高老爷重重有赏!”
程州谨迅速改乘纸鹤,加快速度往前赶。人群沸腾起来。没有弓箭,地上的人有拿菜刀、砍刀的,有拿镰刀、斧头的,手里的家伙一窝蜂向程州谨扔去。铁器没有伤到程州谨,但削掉了纸鹤的一只翅膀。
坠机了。程州谨跳到地上,翻个跟斗站稳脚跟,不再向前赶,转而跑进无人的深巷。
程州谨进的巷子里几乎没有店铺,有也是极小的店面,大多是土墙围的院子。他七拐八拐跑了很久,四周已听不见追击者的叫唤声。他放慢步子,就近挑了家路边茶馆歇歇脚。
对面是一间小二层楼的客栈,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