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萧纪衡负手而来,远远朝屋内看了两眼,看见原本一直背对着的霍云此时正转头看着某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听到问话,婢女也不敢不答,便咬着牙道:“好像是下人言语冒犯了姑娘,嬷嬷生气了。”
“嬷嬷生气了?”他的轻飘飘语气里带着疑问,转头看着报告的婢女,“她没生气?”
这把婢女问懵了,手肘连忙戳了戳隔壁的人,那人幸亏机灵点,“姑娘自然是生气的,不过姑娘前日害了怪病,不能言语,自然……”
“知道了。”
婢女没说完,便听到主子一句冷冰冰的话,有些意外地看向另一个,“现在是公子生气了?”
“不知道,公子一向都是不苟言笑的,但也从来不会冷冰冰的。”
“不知今日来了贵客,有失招待是萧家的错,可阁下未经同意便擅自见了新娘,是否太失礼了些,嗯?”
萧纪衡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队仆从连忙退开一条道来,在楚凌御的眼皮底下,他径直绕过,手搭在霍云肩膀上,俯身在她耳畔说了什么,随即立直腰身道:“夫人说今日扫兴,不想成婚了,正好父亲那边忙着处理薛公公的事,便推延到一周后,届时你再来沾沾喜气,可好?”
楚凌御没想到隔壁房间的准夫人居然就是霍云,如今见她全身上下没有枷锁,收拾齐整,面若桃花,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可霍云曾以身作则告诉他,凡事不能“眼见为实”。
他斟酌着问道:“你是乐意的吗?不再是霍大人而是霍夫人。”
霍云感觉到搭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听话地慢慢点头。
“他……他要是威胁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楚凌御说急了眼,一个箭步上前却被后面的人使劲拽住了。
“放开!”
他挣扎着要上前问个明白,可他被饿了好些天,肉体凡胎,体力也没剩多少,而压制着他的人又个个人高马大,挣扎无果,他被强行拖了出去。
萧纪衡笑着送走这个旧人,轻轻地揉揉怀中的人,俯身道:“让你受惊了,你以前就说过,不喜欢聒噪。”
霍云冷漠地闭上眼,他说得不错,她曾对他说过自己讨厌聒噪,因为那时候她只是借由萧家的庇护才获得了一切,学堂的人非富即贵,他们除了念叨两句先生教习的内容,课余乐趣便是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寄生虫”。
她睁开眼,缓缓卸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指了指门口,紧接着两臂交叉,眼神带有警示的意味。
看懂了她的意思,可萧纪衡似乎并不想配合,他收回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遍遍抚摸着她的粗糙的手,仿佛在抚摸什么绝世宝玉一样,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自此上次他给她喂了药,她便觉得眼前的萧纪衡让人背脊发凉,她最初的逃离也是因为萧家与霍家的恩怨,可从未想过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整整三年的人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实在叫人感到陌生。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不想手也跟着往回缩,这点细微动作自然被萧纪衡看在眼里,他顿了顿,什么也没说,把意欲逃离的双手又圈了回去。
那一片片粗糙的皮肤就像凹凸不平的墙面,他低垂着眼眸,跟随着动作一点点地轻轻抚过,仿佛这样它们就会被抹平一般。
“父亲不同意你我之间的婚事,他说按照他的计划,我该娶的是北夷的族长之女,只有这样,萧家才能东山再起,让朝廷忌惮我们,而不是只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阿谀奉承,却一次次收走萧家的权力。”
他说得很小声,只有霍云和一旁的嬷嬷可以听到。
他抬起头,撞上霍云的眼神,诚恳道:“我只任性过两次,第一次放你走,这第二次,我想留住你。”